後者臉上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令她整顆心沉入谷底。
她有種感覺──自己被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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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一直到她坐上喬石那輛從租車公司租來的賓士廂型車,她才有機會追問盤旋心頭一整天的疑問。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挑中她跟他一起調查這樁多年來懸而未決的疑案?
他輕輕地笑,知道她肯定滿腔迷惑,也許還帶著一點點憤恨。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選擇她來幫忙自己查案?
這問題──還真是深奧啊。坦白說,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清楚的答案。
也許是因為他第一眼見到這個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古板老處女的女人時,便不自禁被勾起了興致,直覺這個外表嚴肅的女人肯定有趣得很。
而他,從小見到任何有趣的東西,便忍不住想將之拆開來,研究個徹底。
說的好聽點,這也算是一種研究精神吧,說難聽點,也許他跟那些罪犯一樣,心理都有某種程度的變態。
想著,喬石聳聳肩,喉間再度滾出略帶自嘲的低沉笑聲。
「你笑什麼?說話啊!」矢島薰怒瞪他,總是漫不在乎的他絕對有逼瘋她的本領。
「說什麼?」他瞥她一眼,在接收到她想殺人的眸光時聰明地端正面上表情,「你問我為什麼選擇你啊?嗯,也許是因為你身上的味道吧。」
「味──道?」
「是玫瑰香味吧。」他故意嗅了嗅,「很香呢,我最喜歡這種清淡不膩的香味了。」
「你──」她瞪他,面色一變。
「我最討厭女人塗抹過量的香水,污染空氣。像你這樣正好,清爽又宜人。」
「我、從、不、擦、香、水。」
「咦?難道是天生體香嗎?」他詫然轉頭瞥她一眼,「這世上真有這種女人?我還以為只有金庸小說裡才會出現呢。怪不得叫『薰』,真是人如其名啊。」
他一面開車,一面喃喃自語,彷彿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矢島薰愈來愈難看的臉色。
「只因為我身上的味道,你就選擇我協助你辦案?」她問,嗓音微微發顫。
「不,正確地說,還有你的嘴唇。」
「我的──嘴唇?」她連聲音都變了。
「很倔強的一張嘴,會不知不覺勾起男人的征服慾望。」他漫不經心地解釋,接著轉頭,衝她拉開一抹微笑。
她沒有回應,完全木然,震驚失神的模樣彷彿他方才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喬石望著,忍不住笑了,俯身在她臉頰快速地啄吻,「你這副樣子真可愛,薰。」他懶洋洋地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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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副樣子真可愛,薰。
他就這麼大剌剌地拋下一句,毫不在意地偷了她一個吻。
矢島薰想,瞪著鏡中的自己,方才遭喬石啄吻過的臉頰彷彿還有點微熱,泛著淡淡的紅。
她不自覺揚起手臂,撫向頰上那瓣明顯的薔薇。
她咬緊牙,翻找腦海裡的記憶庫,極力想憶起自己從前是否有遭男人突襲的經驗,結論是──沒有!
從來沒有男人膽敢不經她的同意便碰觸她,他們多數在遭她白眼一橫後便會打退堂鼓,在知曉她身為總理大臣千金的嬌貴身份後,更不敢妄自僭越。
唯有他。
唯有他膽敢在漫不經心地碰觸她後,還能假裝沒發生過任何事,自得其樂地一面哼歌,一面開車。
他究竟將她當成什麼了?
「該死!」她低低詛咒一聲,一面低下頭,捧起自水龍頭流瀉的沁涼水珠潑向自己。
她要洗臉,洗去那個男人可惡的印記,洗去頰上那塊怎麼也無法褪去的熱氣。
好不容易洗乾淨臉後,她總算稍稍回復冷靜,伸手扯下潔白的紙巾,抹乾一臉濕潤。
到走出浴室時,她終於感覺自己又是那個總是冷靜自持的矢島薰了。
可當她越過一座中國屏風,來到家庭式旅館溫馨舒適的客廳時,費盡干辛萬苦掛上的面具又開始崩毀。
「你在──做什麼?」她銳聲問,翠眸瞪向正悠然躺在沙發上吃喝的男人。
他正在盡一切力量弄亂原本一塵不染的客廳──沙發椅背隨意掛著他脫下的西裝外套和領帶,地板倒著Buck啤酒罐,桌上則零零落落躺著各種已拆封的零食。
「你看到了。」對她的質問他絲毫不以為意,在桌角的控制面版一按,打開了電視,「我正在休息。」
「看得出來。」她語帶譏刺,在另一張單人沙發坐下,坐姿端正,綠眸直直逼向正專注盯著電視螢幕的喬石。
當他隨著脫口秀主持人一句玩笑話爆笑出聲後,她秀麗的面容一白,呼吸跟著急促。
半晌,她好不容易勻定呼吸,「你打算休息到什麼時候?」
他毫無反應,端起桌上的啤酒罐飲了一口,黑眸仍然直盯著電視。
她只得耐著性子再問一次,「喬先生,請問你打算休息到什麼時候?」
「啊?」他彷彿終於聽到她的問話了,眸光瞥向她,神情微微茫然,「你餓了嗎?」
他根本答非所問!
矢島薰深吸一口氣,感覺耐性即將宣告用罄,「我不餓。」她微微一笑,首先禮貌地回答他的問題,「我只是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要開始進行調查?也許我該先打個電話給地方警局,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到了。」
「不錯,是應該通知他們一聲。」
總算說句人話了。
「那麼我打電話給他們,順便要他們準備一下案子的資料。」說著,她打開手機就要撥號。
「不必了。」他阻止她。
她愕然望他,「不必?」
「我們不跟他們見面。」他解釋,一面伸手從零食袋裡掏出一顆豌豆,拋入空中,然後用嘴去接。
矢島薰瞪著他的動作,震驚莫名。
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卻只是微微一笑,「要不要也來一顆?挺好吃的。」
「不,謝謝……」她怔怔地,「我們真的不跟地方警官見面嗎?」不死心地再確認一次。
「不。」他堅定地回答,繼續拋接著豌豆。
「那我們──要做什麼?」
「先吃晚飯吧。開了六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這裡,什麼也沒吃,我可餓壞了。」他站起身,伸著懶腰。
你不是才剛喝了兩罐啤酒,又吃了一堆零食嗎?
她瞪他,看著他伸罷懶腰後,又簡單地做了幾個伸展身體的動作,然後邁開長腿走向廚房。她連忙起身,跟著他轉入廚房,望著他打開冰箱一陣東翻西找,取出一大堆食材擱上白色雲紋流理台。
「你做什麼?」她莫名其妙。
「看不出來嗎?我打算做飯。」
「你要做飯?」她不敢相信。
「沒錯。」他衝她朗朗一笑,「讓你見識一下上海男人的能耐。」
「上海男人的能耐?」她茫然不解,卻在瞪視他洗菜、切肉、準備調味料等一連串迅速又俐落的動作後逐漸有了概念。
烹飪對他而言似乎是家常便飯,完全不是難事,迅捷的動作更隱隱有餐廳大廚的架勢。
在燒熱油鍋時,他在黑色套頭毛衣及深色牛仔褲外罩上一件白色圍裙,可這樣的視覺效果絲毫不顯可笑,反倒不可思議的──性感?
一念及此,矢島薰不覺微微迷惑。從小到大,她不曾見過任何男人在廚房料理,更不曾想像原來男人做菜的模樣竟如此性感。
他高大俊拔的身子在略嫌狹窄的廚房靈活地轉來轉去,他在洗菜時,水珠會毫不客氣地沾上他垂落額前的發綹,他可以輕輕鬆鬆單手持鍋在空中甩落蛋炒飯,他在起鍋時,對鍋中料理專注的凝視就好像正欣賞著某個嫵媚的美人……
他性感且迷人──
天──
矢島薰驀地旋過身子,緊緊靠著廚房門旁米色牆面。
她感覺呼吸緊窒,幾乎就要透不過氣來,而雙腿,莫名其妙地發軟。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那麼急促,呼吸那麼不穩,而臉頰,燙得她頭暈目眩?
她不明白為什麼,唯一確定的是,這是她這輩子第一回有這樣的感覺。
第三章
哈斯汀王國。黑海邊。聖卡爾鎮。
黑海的浪翻滾,洶湧著白色波濤,彷彿來自遠古的迴響,一陣陣,一波波,訴說著久遠以前的故事──
將近一世紀前,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黑海邊的小鎮,一個少女被殺了,赤裸的玉體吊在懸崖邊用樹枝結成的十字架上,在白金色的月色掩映下,宛若獻給神祇的完美祭品。
從此以後,小鎮彷彿遭受了詛咒,每隔兩年便有一個美艷的少女這樣被吊在臨海的懸崖──少女也許來自鎮內,也許是路過此地的外地客,她們的年齡、髮色、背景或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她們必然都是處女。
純潔美麗的處女,正是獻給海神的最佳祭禮啊。
數十年來,鎮民們口耳相傳著這樣的傳說,於是,每回兩年的期限一到,少女們便會紛紛躲離,要不是暫且離開小鎮,要不就找個男人奉獻自己的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