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一怔,隨即漾開一抹自嘲,「你不妨將之視為經驗談。」
她懷疑的斜瞄他。他會這麼好心?
「就當作是我還你哥哥的人情。」濃眉邪佞的挑起,金色眼眸閃著惡劣的光芒,彷彿方才說教的他只是幻影,「別忘了你曾譴責我,殺了多少在上位的人,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勾結外人打擊無能的統治階層是最有效的方法,與其防範外來的攻擊,不如先小心內部的叛變,若是你一個不小心被你哥哥的接班人殺了,那臉可就丟大了。」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莫逐日眉一橫,「別將你個人的下流招術套用在其他人身上,風魔絕不會背叛我。」她堅定的說。
羅伊臉色丕變,隨即揚開放肆的笑容,「下流總比無能好,他不過是我的一個手下敗將,值得你如此看重嗎?」他的語氣變得尖刻。
她維護另一個男人卻貶抑他的舉動,激起了他一向八風吹不動的情緒。
「不要污我的夥伴,我不提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任意施加任何暴行在永夜的人身上。」面容緊繃,莫逐日雙眸充滿威脅的瞪著他。
羅伊曾傷害佩魔的事令她耿耿於懷,不管羅伊說了什麼,她都已經決定要相信風魔。讓颯魔承認她是夥伴,她就必須善盡畫帝的職責,展現她的力量讓他認同。
「哦,聽起來你很不平,致力於漂白永夜的畫帝,我有更快的方法幫你達成心願。」羅伊微笑,笑立忌卻沒有到達眼底,他壓低嗓音,迫近她耳邊,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如果我說,我要幫你殺了那顆不聽話的棋子,你打算要怎樣酬謝我呢?」
莫逐日背脊僵直,「不怎樣。」她冷硬的說道,同時,藏於腰間的韌絲劃過羅伊的臉頰,一道淺淺血痕立現,她瞪著他,目光似劍,「只是警告而已。」
「在主人的地盤做這樣的事,不會太過魯莽了嗎?」羅伊出手攫住她手執韌絲的末端,優雅卻冰冷的五官顯得無情。
「在主人面前威脅要殺了她的手下,魯莽的人是你。」她欲抽回韌絲,卻暗自心驚於他看似輕鬆卻難以撼動的力道。
「只怕人家並不領情喔。」羅伊忽地一扯韌絲,她冷不防的撞進他懷中,他禁錮她的腰身,濁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你該不會粗心到沒發覺他喜歡你吧?」
「別胡說!」血液奔騰滲進驚慌,莫逐日推阻他。
享受她由從容轉為慌亂的模樣,柔軟的身軀在他胸膛掙扎,淡淡的馨香逸入鼻腔,直到這一刻,羅伊才發現原來他是如此強烈的思念著她,被壓抑住的情緒在再見面時猛烈的引爆,他才會不理智的對颯魔出手。
無法否認,任何一點點她和風魔相戀的可能都會灼燒他,意外的揪緊他的心逼近失控,要殺了風魔的話絕非空語,如果他膽敢染指她任何一寸肌膚,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放開我。」無法掙開,莫逐日咬牙冷瞪著他。
「你最好收起你的武器,那只會傷了你。」韌絲勒得她手指肌膚泛紅,一股不捨滑過他的心頭。
將他的善意聽做威嚇,她抬頭,目光充滿氣憤,「只會暗箭傷人的無恥之徒,如果你已經有和水夜對立的覺悟,儘管用打傷風魔的手段對付我。」
某種尖銳擊中他的心房,羅伊握緊拳頭,五官僵硬。
他兇惡的表情沒有嚇倒她,她抓住他的衣領,用最憎惡的眼神看著他,「三年前你已經用最卑劣的手段打擊了永夜,別以為我還會再讓你有機可趁,你可惡的逼迫追風離開水夜,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傷害風魔!!」
「我沒有!」話說出口,連羅伊都訝異自己居然在為自己辯解,他從不辯解,可是此刻他的喉嚨卻不經理智的發聲,那低啞深沉的聲音速自己都無從辨認,「我從沒有想過要和永夜對立。」
胡扯!那三年前的事該怎麼說?!
「你!」莫逐日原想破日大罵,但他的表情,卻讓她無法怒吼。
他仍是微笑,只是那笑容裡充滿了悲哀以及深沉難以抒發的情緒,他凝視她的異色眼眸彷彿祈求,像只負傷的野獸驕傲得不肯低頭,卻用馴服的姿態軟化了一身的血性。
他手指輕柔伸進她滑順的髮絲中,好似極為迷戀那其中的觸感,鐵臂緊摟住她的腰肢,讓她靠在他胸口最接近心臟的地方。此刻,她忽然感覺一向萬能無敵的羅伊,不過也是有著脆弱心跳的血肉之軀。
「我並不想和永夜對立,也不想與你對立,並不想……」就連羅伊都錯亂,他試圖要解釋什麼呢?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必要解釋?
可是,為什麼他卻很想讓她知道,急切的不想她誤解?
為什麼會深刻思念她?為什麼會如此在意她?為什麼對佩魔做出這樣的威脅?為什麼要拐彎抹角說那些話,提醒她的舉止已經觸怒黑道中人了呢?
他望著她冷靜驕傲的雙眸,一塵不染的纖細身軀,就算在污穢之地,她也宛若天使般,沒有虛偽貪婪,沒有種種人性醜陋的氣味,她怎能在黑暗中發光?!
三年前,他幾乎失手殺了她,因為他無法忍受她那幾乎穿透他的剖析,三年後,他卻依舊執著於她,這又是為什麼?
羅伊發覺這樣的混亂是無可解釋的,迷惘籠罩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漠理智,神經乍然抽搐,剝開這層層迷霧後,所出現的答案會是什麼?
「羅伊……」她仰頭,在他魔魅的目光中看見了另外一些不該屬於他的脆弱與激狂,或者是其他更複雜的情感,這讓她心驚,比他雙臂如鐵條般的囚禁更讓她想掙脫。
但下一刻,他吻住了她,她連反抗的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終於一償再次見面以來的宿願,空虛的懷抱用她溫暖的身軀填滿,入侵她美好的氣息,帶著激烈的情緒以及不該有的期待,瘋狂且失去理智的吻住她。
三年前,他以為他能奪走她眼中堅信光明的神采,卻沒想到被奪走的是他的靈魂。迷戀她,絕對是他此生最不智的抉擇,然而不被神所祝福的人,只能用強制的手段竊取溫暖—就算只有一點點,一點點也好……
莫逐日的下巴被他攫住,強迫的承受他狂野得幾近粗暴的吻,他喚起她三年前的記憶,而她無力抗拒,縱使有掙扎,也只是很短暫的事。
這個男人的表象總讓人容易忽略他真實潛在掠奪的本性,她毫無防備,那純男性野蠻的氣息,帶著酒精濁熱迷亂的濕度攻陷了她,這才發現,原來她並沒有忘記他,就是因為太深刻了,所以她才會欺騙自己,除了憤怒與憎恨別無其他,但這一切真的只是原始的生理反應嗎?莫逐日早已無法抗辯。
「放開她!」一聲斥喝打散了瀰漫在夜黑中的曖昧。
分開的兩人,交接的四目,殘留情慾的氤氳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也錯亂了彼此的心情。
隨即,莫逐日被往後用力一扯,羅伊快速鬆手,韌絲末端銳利的割傷了他的手指,順利的捲回她的腰間,而她跌進風魔的胸膛。
指腹滲出血絲,但羅伊像毫無知覺般,冷卻熱度後的眼眸猶有餘溫,凝望著莫逐日,他瞳中濃重的異彩有著她不敢探究的情感,她別過頭,沒有看見他一閃而逝的哀淒與落寞。
薄唇勾起淺笑,搓著指間濃稠的血液——羅伊冷笑,「風堂主,對待女人,你應該更細心溫柔點。」
縱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他強烈的邪佞之氣,那個迷惘狂亂的羅伊已經消失了,邪惡再次成為他存在的氛圍。
沒有任何回答,只有充滿敵意與殺氣的注視,風魔無聲的憤怒比任何脫口而出的威脅更具危險性。
莫逐日來回看著對峙的兩人,心中的警報猛然響起。
「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她掙動,風魔分神望她一眼,那一眼有太多的千言萬語,質疑、憤怒、更有強烈的佔有慾。
「風魔……」莫逐日的內心極為震驚,原先要規勸他的話全梗在喉中。
那絕對不是一個下屬看待首領的眼神,那是種原始的、男人看待女人的眼神。
風魔鬆開鉗制,但手掌仍守護似的擱在她的肩上,彷彿只要羅伊輕舉妄動,他隨時都會將她帶到身後,全力阻止他的接近。
莫逐日抬頭,強自鎮定的望向他,「我們走吧。」
然而,風魔的雙腳彷彿被定住了,動也不動,全身的肌肉越來越僵硬,他不看向她,也不轉移目光,雙眸冷冷的直盯羅伊。
面對他的挑釁,羅伊的態度反而顯得輕鬆,將風魔從頭到腳瞅過一遍後,只是邪氣的笑著,兩手隨意按在腰側,全身完全不防備,破綻盡露,這更加激怒了風魔,表示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底。
僵持的氣氛,就連海風吹起沙礫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陰沉的夜幕像是即將垮下般的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