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眨眼,女孩為這瞬間的變化而怔然。剛剛她在打架不是嗎?怎麼轉眼間就被人抱著了?
女孩頭兒仰起,看了看眼前的他。「我識得你嗎?」
唔--這人長得斯文且清俊,又一臉的和氣兼溫吞樣,如此「柔弱」的人會有多好的功夫?
白衣男子搖搖頭。「不識。」
「那你是吃飽沒事,所以打算出來湊湊熱鬧,好助消化?」
白衣男子唇邊的笑更溫柔了。「也不是。」
「那你出來攪和什麼?」她正打的高興說,他這麼一出來,害她都壞了打架的興致。
她花七……呃,不對,是柳七夕什麼興致都沒有,就是喜歡打架兼吃美味,否則活著多無趣啊!
「因為你有危險。」白衣男子言簡意賅。
「你的眼睛有問題嗎?」她又問,眸底跳著火焰。
「怎麼?」白衣男子眉也末挑,仍是平和的語氣。
「我沒傷著,他們的刀子也捅不到我,怎麼看我都是處於優勢。」
他點點頭,表示認同。
「那何需你來插手?」就說京城裡的人愛大驚小怪,老是閒閒沒事喜歡搞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方話家常,而那方卻怒氣騰騰,因為被對方漠視得徹底。
「喂,你是誰?我們懲治這臭娘們,你管什麼閒事?」牛眼大漢瞪了過來,擺出架式,似要大開殺戒般。
「抱歉,我無意打擾。只不過你們以多欺少,而她又是個女孩子,這麼做似乎有失公允。」白衣男子狹長的眸兒睨過去,語氣不疾不徐,嘴角的笑依舊溫煦的令人難動怒。
大漢不禁挑起了牛眉。「我瞧你弱不禁風的樣子,最好是閃到一邊涼快,別礙了大爺我的事,否則這刀子無眼,要是被傷到可別怨我。」
在他說話間,旁邊的嘍囉不怕死的猛拉他衣袖。
大漢不理會,續道:「還是你非管閒事不可?」
衣袖被拉的更急切了,大漢不禁瞇眼朝右邊怒瞪過去。「你們找死!沒瞧見我跟人說話嗎?」
「老……老大,他……他是……」
「是什麼?不過是個柔弱書生罷了,怕什麼?這麼沒種。」狠拳欲揍過去,小嘍囉連忙湊近大漢的耳畔悄聲說了些話。
只見大漢臉色一變。「真的假的?」
這文弱書生是乾坤門裡那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白狐?
狐疑的牛眼瞥過去,手腳也悄悄的收勢。
小嘍囉用力點點頭。「老大,他……咱們惹不起啊!」
「怎麼了?你們不是要打架嗎?還楞在那兒做什麼?」怎麼喊了話卻動也不動?柳七夕忍不住叫道。
瞧那大漢臉色忽青忽紅又忽白,瞧過來的眼神也變得驚恐,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後頭這個穿白色衣服的無聊男子,變成牛頭馬面了?
微偏頭--沒有啊!他還是笑得很溫和,臉色依舊是溫雅的凝人眼啊!
「姑娘,你肚子不是餓了嗎?」溫溫的語氣兜下來,轉移了柳七夕的注意力。
「你偷聽我和小夥計說話?」這人怎麼如此沒禮貌?
才扠腰欲開口罵人,一連的咕嚕咕嚕聲,隨即從她肚皮傳來。
眨眨眼,滴溜溜的瞳眸倏地揉入恍然。「對喔,原來是我自個兒的肚皮大叫空城計了,真是的,跟他們耗了這麼多力氣,我也快餓昏了。」撫著咕嚕咕嚕叫的肚皮,轉過頭,她朝牛眼大漢道:「喂,本姑娘今天就放過你們,記住,以後沒事可別亂吃人豆腐喔。」
語畢,也不管那些人有何反應,她拉著白衣男子的袖子,走進了聚英樓。
身後的大漢則站在原地吹鬍子乾瞪眼,若非一旁嘍囉提醒他,聚英樓裡有人正等著他們,恐怕他要隨風成化石了。
*****
糖漬叫化雞、香煎酸辣鯽、嫩筍燜燒蝦、開陽魯白菜,以及上好的龍井茶,滿滿的擺放在桌上。
柳七夕正大快朵頤著,嘴兒也沒閒著的數落道:「就是有你們這種自私鬼,我說聚英樓生意再好,怎麼可能連個空位都沒有,原來是被你包了……」
呼嚕呼嚕,她吃得飛快,口沫也飆得快。因為太餓,本就不淑女的柳七夕吃得更是狼吞虎嚥。
「姑娘,吃慢點,小心噎著了。」好心的遞上一杯茶,她的連番數落,白衣男子絲毫沒放心上。
在京城,別說是別人,就連自家的廚子、店老闆兼跑堂夥計,誰也不知聚英樓到底是誰開的。
只曉得,聚英樓的南廂房,是個可將市集一覽無遺的好位置,是乾坤門固定聚會的場所,只要與乾坤門有關的、串場的,或是有交情的,不計人數,只要手持乾坤令,都可在這廂房裡求得短暫的寧靜。
相對的,只要進了這間房,即使外頭有啥恩恩與怨怨,也不敢殺過來,畢竟,乾坤門的人武藝太高強,連官府也得畏懼七分。
先前在外和柳七夕打鬥的小嘍囉,曾在聚英樓的南廂房外與這白衣男子打過幾次照面,為不與乾坤門有所交惡,大漢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罷手。
當然,這些事唯有江湖人才知曉,她柳七夕僅是喜歡湊湊熱鬧、管管閒事,偶爾押押鏢以自娛,要她記下阿狗阿貓等殺手組織是啥名堂,那很難。
滿桌佳餚轉眼被掃光,待打了個大飽嗝,柳七夕這才接過白衣男子手上的那杯茶潤潤喉,猶覺不夠,她索性拿起整壺灌。 白衣男子也不攔她,任由她灌。 待茶空了,他從袖口拿出一小小紫瓶,遞向了柳七夕。
「這是什麼?」以袖拭了拭嘴角的油漬,她抬眉瞅了過來。
他溫雅一笑,說:「柔腸丹,助消化用的。」
眨眨眼,她接過瓷瓶,大方的倒出一粒紫丸,張開口俐落的丟進嘴裡。「嗯--甜甜的,蠻好吃的,你說這是啥東西?」
「柔腸丹。」他很有耐性的重複著。
「是藥丸嗎?」嚼啊嚼的,這滋味芳香如甜橘,她忍不住又吃了二、三顆。
他搖搖頭。「你吃東西都是這模樣嗎?」
「是啊!」柳七夕點點頭,又將二顆丸子丟人了嘴裡。
他瞅著,唇畔的笑更溫柔了。
純真無偽、心無城府、豪爽率性,宛如孩子般的心性,她……是個值得人寵愛的女娃兒。
突地,幽黑的眸底倏染一抹黯然。倘若七夕真在人世,大概也同她一般年紀與性情吧……
「喂,你叫啥名字啊?」以手肘頂頂失神的他,柳七夕問。
這個人感覺蠻不錯的,氣度好又出手闊綽,初次見面就請她吃那麼多東西,雖說剛剛他壞了她打架的興致……不過,看在糖漬叫化雞的份上,就不計較了,只因,她打定主意,交定這朋友了!
心裡兜轉著幾許的念頭,大都以美食為考量。
「在下姓和字天鳴。」
話才出口,柳七夕欲丟進嘴裡的丸子霎時掉落,滴溜溜的大眼兒瞪向了眼前的他。
「你說你叫什麼?」
「和天鳴。」他不厭其煩地重複。
柳七夕倏地呆楞在當場……
第二章
和天鳴?和天鳴!
砰地一聲,椅子傾倒,柳七夕很是粗魯的跳至他面前,兩手舉起,很不客氣的在他臉上東戳西揉著。
捏捏雙頰,唔--肉好少。
彈彈雙頰,嗯--彈性還頗夠,至少不是皮包骨。
再來是眼睛,嗯!很大、很亮、也很有神,清清朗朗的。
嫩嫩手兒往下一滑,準備攻向那片薄唇瓣,一厚實的掌心倏地扣上她的嫩手。
「姑娘,你……」和天鳴的黑亮眼瞳裡染上不解,眉峰微微皺起。
「別吵、別吵,讓我先瞧清楚你,有話待會再說。」扭扭手,企圖將那礙眼的掌心給甩開。
可,他柔中帶勁的力道卻讓她動彈不得。
「姑娘,在下的臉有何問題?」讓人摸來摸去是頭一遭,即使性好如他,也備覺不妥;況且,這還事關姑娘的清譽。
「大有問題。」她煞有其事地說。
「在下願聞其詳。」只要別動手動腳,一切都好商量。
「哎!這用說的說不清楚啦!我得先將你看仔細,才能把問題給抽絲剝繭列出。」搖搖頭,她一臉無法商量樣。
那不斷眨動的眼眸兒仍是瞅著他的臉龐瞧,裡頭透出了深深、深深的疑惑。
奇怪啊奇怪!她印象中的和天鳴,可是又矮又胖又醜的軟腳蝦呢;而今他……竟又高又瘦又俊朗?
究竟是哪兒出了錯?還是他跟和天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柳七夕確認了答案後,也就不再困擾,手上的小丸子也就更自在的放入嘴裡。
「什麼是這樣沒錯?」雖說好奇向來不是他本性,可這丫頭太過古怪的行為,卻讓他有種錯覺……似乎她識得和天鳴這名字。
柳七夕撇撇手,「沒有、沒有,我以為你是我所認識的人。」
幸好他不是,否則她就會與他算總帳,算他莫名失去消息、忘恩負義、害她孤孤單單,讓她沒生活調劑品……的總帳。
「嗝,吃飽喝足也該上路了。喂,和天鳴……我想你不要叫和天鳴好了,念這名字很容易讓我想發脾氣,我一鬧脾氣呢,就會想出氣,可你人那麼好,請我吃東西,又給我這塊通行令牌,乾脆這麼著,你改名吧!這樣跟你做朋友我也比較快樂些。」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也不管人家是否理解,「該叫你什麼呢?啊,就叫白面書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