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她驟然一怔,笑容僵在嘴邊,困惑的看著他,「蘇……蘇先生?」
怎麼來的不是劍令,而是劍令的大哥——蘇席瑞?
蘇席瑞開門見山的說:「劍令下午臨時被爸爸點名,得陪著到上海去開會。」
她難掩失望,「喔,可是,方才劍令辦公室的助理先生打電話來說……」
「是我請劍令的助理幫我打電話向你提出邀約的。」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好淡漠的口吻,好冷冽的目光,雖然是兄弟,他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難以親近的疏離感,不似劍令那麼好相處。
「有什麼事情嗎?」她試探的問。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逕自宣佈,「走吧,我預約了餐廳的位子,我們邊吃邊談。」隨即旋身走去。
他要跟她談什麼?他們之間僅僅有過一面之緣,其他就沒有了,他不喜歡她,她感受到他的極度疏離,忽然,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難道他是要阻止她和劍令的交往?
梅若穎略顯蒼白的臉孔看來有些緊張,她不住的反覆深呼吸,蘇席瑞自己知道嗎?他渾身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氣勢,會叫人胃部不自覺的緊縮痙攣,看來這頓飯定是一場受罪。
她忐忑不安的跟上去,他已經端坐在車廂裡,「上車吧,你還在猶豫什麼?所有的困惑待會就會得到回答的。」
冰冷的口吻,與其說是說服,倒不如說是命令。
她咬了咬唇,宛若壯士斷腕般的凝肅,坐進後座,關上車門,然後再也不敢多看身旁的人一眼,屏息以待。
蘇席瑞沒有再開口說話,他兀自捻開車頂的一盞小燈,閱讀起他的文件,一如他們初見面的那晚,完全的將她排拒在外。
她不懂,看來他們似乎是無話可說,他為什麼要邀請她吃晚餐?他大可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何必大費周章的,如果他是要她離開劍令的話。
不,她不會,她答應過劍令的,她把自己的身心都交託給他,他亦是,他們約定好了,只是劍令怎麼沒打電話告訴她緊急出差的事情?糟,她把劍令給的手機遺落在房間,萬一劍令打電話找她怎麼辦?
當車子抵達一家昂貴的法國餐廳,蘇席瑞這才闔上文件。
梅若穎下了車,佇立門前,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你的顧忌擔憂是不是太晚了?」來到她身旁的蘇席瑞平靜的說,曲弓著他的手臂,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帶點壓迫。
她偷偷吁了一口氣,顫抖的挽著他,原該是溫暖的肢體碰觸,她卻只在他身上感到冷冽刺骨。
法式宮廷的古典陳設,侍者優雅得宛若舞者,梅若穎在這種華麗中,不安的坐進了蘇席瑞為她拉開的椅子。
他沒有詢問她,逕自向侍者點餐,或許他太習慣以他為尊的世界,忘了尊重。
「蘇先生,請問……」她迫切的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今晚約會的目的,這氣氛,這對象,令她難耐。
「這酒來自法國最著名的酒莊,你不嘗嘗嗎?」
她在他目光逼迫下,舉起酒杯飛快的啜了一口,她無心品嚐,純粹為了交差。
蘇席瑞依然保持靜默,沒有發言的打算,餐點一道道的送了上來,餐廳裡十分靜謐,僅僅是耳語般的交談,或者刀叉器皿碰觸的清脆,梅若穎感覺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起來。
食不知味,儘管佳餚在案,她真的沒有食慾。
驀地,她擱下餐具,鼓起勇氣的迎上蘇席瑞的目光。
「餐點不合你的胃口?」他淡淡的問。
「蘇先生,到底為什麼你要邀請我到這裡共進晚餐?你想要跟我說什麼?是關於劍令嗎?可不可以請你別吊我胃口了?」她咬住唇,熠熠動人的目光緊緊的鎮定他,
「為什麼急著切入主題?好好的用頓飯再開始,不好嗎?」
「我想要回去了。」她真的沒辦法多跟這個人相處一秒鐘。
蘇席瑞大掌越過餐桌,將她的手壓在桌上,目光如炬的看著她,許久,直到她示弱的歎了口氣表示妥協,他才鬆開她的手。
好冰,他的手好冰,一如他的人。
「我長話短說,若穎小姐,我想要追求你,並且娶你為妻,這就是我今天邀請你共進晚餐的原因。」
「啊……」她錯愕得倒抽一大口氣。
他在說什麼?他是說他要追求她,還想要娶她為妻?喔,天啊……
突然,蘇席瑞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隻錦盒,打開,裡頭安放著一隻名貴的水滴型黃鑽,在燭火的照耀下閃爍著美麗的光芒。
她將錦盒放在桌上,直直的推了過來,「這就是我要向你求婚的戒指。」
梅若穎的臉更加蒼白了,腦中更是空白一片。
許久,她吞吐的低喃道:「為什麼是我?我並不適合。」
「第一,你家世背景清白,第二,你長得端莊嫻雅,第三,你具有專業才能,光這三點就算稱不上百分之百的門當戶對,但也絕對是加分的婚配。」
「但是我們才第二次見面。」喔不,基本上,那天根本不算是第一次見面,因為高高在上的他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他怎麼會這樣貿然向她求婚?
「你覺得我們得見幾次面才能當夫妻?三次、十次、二十次——」他不以為然的問。
「不是這樣的,而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這個人你也認識,是劍令。」她抬起頭望著對面的他。
「是嗎?不過,只要你們還沒結婚,我都還有機會。」他顯然不接受她的拒絕。
「蘇先——」
「我想你應該沒有用餐的興致了,要走了嗎?我想去聽一場演奏會,你陪我去吧!」他率先起身。
一臉無措的她趕緊抓起桌上的名貴戒指,拚命的追趕他的腳步。「還給你。」
「你不用急著把戒指退給我,只要你和劍令還沒結婚的一天,這戒指都屬於你。好好考慮吧!我不認為我會比不上劍令。」
好霸道的男人,好冷情的態度,明明是兄弟,為什麼他的個性和劍令卻是差這麼多?更叫人費解的是,他為什麼要介入弟弟的感情?
坐在音樂會的貴賓席上,梅若穎手中的錦盒一直讓她分心,儘管曲目安排得如此豐富,她根本無心聆聽,幾度偷偷打量身旁的蘇席瑞,他也只是直直望著舞台上的演奏者,瞧不出有受到音樂感動的情緒。
這荒唐的夜晚,到底是怎麼回事?梅若穎不只一次在心裡反問自己。
捱了好久,忍受得她十分侷促不安,直到鋼琴最後一個樂音歇止,她彷彿得到救贖一般,火速從這禁錮她的位子上站起來。
蘇席瑞一把抓住她的手肘,沒有多說什麼,無言的鉗制著她離開。
回程的時候,他依然冷肅的坐在一旁,聚精會神翻閱著文件資料,這樣的他反而顯得真實,稍早的法國料理、鋼琴演奏會彷彿是他照表操課的產物。
一抵達招待所,梅若穎立即把戒指放到他面前,頭也不回的打開車門,「晚安。」
蘇席瑞迅速的騰出一手拉住她,目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收下。」沒有轉圜商討的命令語氣。
「蘇先……」
他抬起頭,打斷她的話,「等你決定要給我答覆時再帶著它來,要不,你只有收下它。」他接著掏出一張名片擱在她手心上,「我的名片,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兩人對峙許久,終末,梅若穎咬住唇,氣惱的抓著錦盒下車,她覺得這個蘇席瑞實在是莫名其妙到極點。
蘇席瑞平靜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收回視線,冷不防的將冷沉的目光對上後照鏡裡司機的視線,「怎麼,決定好如何向我母親報告了嗎?」
「總、總經理……」司機緊張的吞嚥口水,佯裝無辜的迴避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匆匆將車子掉頭離開招待所,背脊感到一陣冰冷。
這廂,梅若穎甩上房門後,整個人坐在留聲機旁憤怒的不住大口喘氣。
「怎麼了?」荷米絲優雅的靠坐在留聲機上關切的問:「不是跟蘇劍令出去嗎,怎麼氣呼呼的回來?」
「不是劍令約我去吃飯,是他大哥。」
「蘇席瑞?」
「他竟然說要追求我,還說要娶我,這太荒唐了。」她把戒指放到留聲機旁,好向荷米絲證實她的說詞,「我跟他說了我喜歡劍令,他卻依然故我,怎麼說他也是劍令尊敬的大哥,他怎麼可以這樣!」
「水滴黃鑽,天啊!這很貴的款。」
「蘇先生太詭異了,他的態度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別生氣了,我有話要跟你說,我已經恢復法力了,而且賞了那兩個笨蛋一道遺忘咒,暫時他們不會來找麻煩了,接下來……」
就在這時候,蘇劍令給她的手機發出旋律,梅若穎趕緊撲過去,一把抓起,「劍令——你終於於打電話來了。」她喊得迫切。
瞬間被遺棄的荷米絲抗議的嚷嚷,「款,我話還沒說完款,喂——」然而梅若穎根本沒心思搭理她,荷米絲自我解嘲的嘀咕,「哼,果然女人是標準的有異性沒人性,蘇席瑞啊蘇席瑞,你來晚了,也來錯了,就跟我現在一樣。」轉身躲回留聲機去,不想貪聽情人間的肉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