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突然停止,每個人都睜大眼睛指責的看著她,彷彿她說錯了什麼話似的。
「可是,程少爺本來就是個好人呀。」
「雖然嘴巴壞了點,不過也沒看過他欺負誰嘛!」
「是呀,給薪俸又大方,也不刁難大家,我娘都說我好福氣,能到這裡來作短期女傭。」
「希望程少爺跟風少爺能留久一點。」
女傭嘰嘰喳喳的說著,「咱們鎮上的男人,都沒有程少爺跟風少爺養眼好看。」
「對呀,越看越叫人喜歡呢。」
「喂喂喂,他們是太監耶。」趙立冬一臉輕蔑的打斷她們美麗的幻想,「趁早收起你們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她伸出小指頭搖了搖,「他又不是男人。」
她說完環顧眾人,看見大家默不作聲,還以為她們不懂,又加了一句,「功能不全呀,你們該不會不懂,還要我再說白一點哪?」
語畢,大家突然用一種曖味的眼光看她,「唉唷,鼕鼕,你好邪惡喔,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我?邪惡?」趙立冬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無辜的說。
「是呀,人家我們只是從欣賞的角度去看待少爺們,可從來沒想過他們的功能喔。」
就連方巧兒也嘲笑她,「你倒是很在乎程少爺是不是男人嘛!要真這麼擔心他的男性雄風,怎麼你不去問個清楚呀?」
趙立冬霎時面紅過耳,大聲的說:「你們這群臭丫頭,打死你們。」
於是少女們嘻笑著在屋裡追逐,熱鬧的笑聲比春風還迷人,遠遠的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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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樹隙,點點的灑在地上。
在這個寧靜的午後,程默坐在椅子上,膝上放著一本書,神情悠閒的享受獨處的愉快。
他一向喜歡獨處,因為他覺得跟人交際太麻煩了,要一向沒耐性又刻薄的他保持禮貌,實在是一件很費力的事。
他實在討厭努力控制自己舌頭的感覺,但以他的身份來說,交際又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開始覺得到合歡鎮來養傷,是他近年來所做過最好的決定之一。
那顆喜怒愛憎分明的小包子,實在太有趣了。
如果她不要反應那麼大的話,也許他會覺得無趣而另尋對象。
偏偏她喜歡跳腳,而且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實在魯莽的可愛。
單純、天真,但又十分有個性。
就在他想著她的同時,她的聲音也被輕風送過來了。
「不許跑,站住,你這該下地獄的臭和尚。」
趙立冬正追著出家人跑,那只調皮到有點惡劣的雪貂在她腳邊鑽來鑽去,並且到處亂嗅。
她抓了好幾次,都讓它如閃電般的在手到之前溜走。
她真是不明白,平常很乖巧的出家人,只要一聽見洗澡馬上就變得跟它的主子一樣壞。
老是跑給她追,弄得她筋疲力盡,回到家時都覺得渾身酸痛。
程默揚眉看著她。
她還是穿著那件鐵灰色的布裙,及到處都沾滿了白色的麵粉,再加上那口袋多得嚇人的圍裙。
這樣的組合其實有點醜,可是奇怪的是,在她身上卻意外協調。
程默知道她很固執,對於自己的糕餅有一種奇怪的執著。
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一定天沒亮就爬起來做糕餅,時間到了再從牆邊爬過來伺候出家人。
他並沒有親眼看到,但他就是知道,以她的個性絕對是這個樣子的。
出家人衝到他面前,一躍而上,到主人的懷裡尋求庇護,而趙立冬則是差點煞車不及的撞上去。
「你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活力十足。」
他語氣中的友善,差點讓她嗆到。怎麼回事,他今天是忘了吃藥不成?
「呃……我每天都很有精神。」
「那一定是工作量不夠多。」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臉逐漸變紅,小手也握緊了,「表示你還有多餘的時間處理其他事。」
他知道她要生氣了。
程默忍不住開始想,她那張不乖的小嘴會吐出什麼話來頂撞他這個她不能得罪的人。
誰知道她卻瞪著他,久久才說了一句,「我對你的抱歉,只足夠用在照顧出家人而已。」
因為她是免錢的,他就一定要物盡其用的累死她呀?
「原來你對我的歉意那麼少。」他一臉驚訝的說。
趙立冬昂然的回答,「那還是因為我是聖人才有的。」
歉意?
她壓根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對他感到抱歉,來求他原諒?
她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沒在他搬來的第一天搬家。
所以她現在非常、非常的後悔。
「聖人?你嗎?」他露出一抹微笑,「這倒是挺新鮮的。」
「當然,任何能在你身邊超過三天而不會發瘋的人,一定是聖人,才不會計較你那刻薄的嘴巴。」
他把手放在心口上,虛偽的說:「你這麼說讓我受寵若驚。」
「應該的。」她朝他伸出手,「現在把那只臭和尚給我,它得洗澡了。」
臭和尚?「它跟你一樣,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雖然有點潑辣,不過大體來說是很乖巧的。」
趙立冬臉一紅,有點不自在的說:「抱歉呀,我就是沒你那麼悠閒,有許多時間研究怎麼分辨老鼠的性別。」
說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這是在褒她還是貶她呀?
或許都不是,他只是在稱讚他的寵物,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如果你把研究沒人要吃的糕餅的時間挪出來,你一定能變成動物專家。」
言下之意是,她浪費太多時間在「沒人要吃的糕餅」嘍?
程默這句話,非常準確的踩到她的尾巴。
「你、你沒資格管我要拿我的時間去幹什麼。」這個缺德又刻薄的死太監,居然這麼說她。
「是,我道歉,我不應該這麼說。」
出乎她意料的,他居然開口道歉,害她這個飆當場發不下去。
他愉悅地說:「可是身為一個被仰慕者,我總有義務給迷戀我的人忠告,這應該是被允許的吧。」
下人間流傳的耳語,他並不是不知道,也為她們的穿鑿附會覺得好笑。
他很明白她說的是實話,一切的一切都是無法控制的偶然意外。
那晚在他窗外的人並不是她,以她的高度,除非踩高蹺,否則沒辦法把眼睛湊到那麼高的窗孔上。
但他就是要冤枉她,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總會讓他樂不可支。
趙立冬的火氣立刻上湧,「誰、誰仰慕你、迷戀你了?作你的春秋大夢,我幹麼為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神魂顛倒?你這死太監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程默深吸一口氣,「死太監?我應該沒聽錯吧?」
她咬咬唇,突然覺得自己拿他的殘缺來作文章,實在有點不厚道。
他瞇起眼睛,緩緩的說:「你從哪裡知道我是個太監的?」
她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可是舌頭卻不受控制,「從我的觀察和推論,以及跟大家討論出來的結果。」
「看樣子你花了不少時間來觀察跟推論。但是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在一個男人有沒有能力傳宗接代的問題上花時間呢?」
他挑釁的語氣讓她渾身一僵,但還是硬著頭皮回答,「因為閒著無聊。」
「無聊?這倒真是個好理由。」
程默對她一笑,但不知怎麼的,那個笑容讓趙立冬頭皮發麻,有一種此事無法善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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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趙家的大門被人敲得砰砰響,睡夢中的趙立冬被驚醒,還以為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趕緊披著一件外衣,穿著睡鞋就跑去開門。
「什麼事呀?」她拔開門拴,朝著外面張望。
月光下,一臉睡眼惺忪的風亦然,伸手就拉她,「跟我走。」
「咦?」她一手壓著肩上的衣服,踉蹌的被往外拉,「幹什麼?放開我!」
可是他不管她,直接把她拖進程默房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要去睡了,要吵架的話,盡量小聲一點,謝謝。」
明天他有一個重要的約會,絕對不能頂著睡眠不足的熊貓眼出現。
程默坐在燭光下,膝上攤開著一本書,火光在他俊秀的臉上跳動著,增添了一股神秘的氣質。
那畫面居然是有點動人的。
趙立冬的心中是氣憤夾雜著一絲緊張,她氣自己幹麼要因為他那難得的寧靜模樣而心跳加速。
「三更半夜的,叫人把我拖來,你到底想幹麼?」
程默抬頭看看她,一臉無辜,「我很無聊。」
「你很無聊?」她得很忍耐才不至於破口大罵,「那算什麼,我還很想睡覺呢!告辭了。」
這人真是吃飽撐著,故意找事來氣她的。
「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任何時間只要我有需要,她都會幫我服務。」他俊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憂傷,「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人。」
「我、我當然是。」
唉!她每天隨口說的話那麼多,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居然得真的去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