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晃腦的,硬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反正不打緊,這樣一試就可以知道,表哥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了……」他嘴角噙著笑,喃喃地道。
第八章
一路上荒山野嶺,商女英除了自己一人,就再也沒有其它人陪了。每日天明便起程,她到了日落見不著路,才停下歇息,路上所吃的不是樹上青澀的果子,便是隨地採來的野菜,飲的則是溪邊或是山澗取來的水。
她朝著同一個方向不斷地行走,走到鞋破腳傷,走到腰桿子幾乎直不起來,更數不清自己在山間小路裡跌撞了多少回,身上擦傷了多少處……
已經走了多少天?她不知道,只曉得日日夜夜地告訴自己,就快抵達鷹山,再不久便可以見到夢哥哥了,再不趕路他會遭受處罰。這三個念頭,讓她咬著牙硬撐,怎麼也不肯輕易放棄,畢竟她虧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從不認為自己是軟弱到無用的人,然而這段時間裡,她才體會到,自己不止軟弱無用,甚至膽小如鼠。
每到夜裡,聽著遠處傳來的狼嚎,她就心驚到渾身打顫,連安心地睡個覺都不敢,生怕自己在睡著時,成了那些在山間活動的野獸口中的食物;雖然她懷裡有神鷹族族長所贈與的黃玉,也明知它可以使自己遠離野獸威脅,可黑夜的來臨,她仍是無助地感到恐懼。
商女英緊緊地拉著身上那件路上撿來的破披風,驚悸地看著天空中那輪圓圓的明月,全身緊繃的神經讓她清楚今夜仍甭想輕易地入睡。
「嗷嗚──」
聽著遠處傳來的狼嚎,她更是懼怕地縮緊身子。
「不怕!小小不怕,有黃玉保護,不用怕、不用怕……」她連忙安撫自己支離破碎的勇氣。
「夢哥哥……」她微紅著眼輕喃道:「我好想你唷!」想念著他那溫暖、安全的胸膛,想念他那沉默的保護。
「夢哥哥,你是不是被族長所囚禁了?他有沒有虐待你呢?都是小小的錯,小小不止傷透了你的心,還讓你痛苦,如果夢哥哥不識得小小就好了。」仰著頭望著那輪白亮的圓月,遙問著遠方的辛慶夢。
抬起自己那雙已瘦得不成樣的手,她笑得有些淒涼。
「這樣的我尋到了你時,你還會認得我嗎?我知道自己已變得好醜好醜,雙頰凹陷,臉色青黃,完全不像以前的小小了,這樣的我,你還會認得嗎?不過沒關係,我不在乎,只要能找到那處斷魂崖,就算你不識得小小也無妨,只要你能平安無事就好……夢哥哥,你做的永遠比我多,小小吃這麼點苦,又算什麼呢?」
「小小一定會在時間內尋到你的。」她堅定地向著遠方的他發誓。
在樹林的另一頭──
則有兩個人,小聲地爭執著。
「讓我過去。」
「不行,讓你就這麼過去,不就糟蹋了我的用心?」
這兩人不是誰,正是辛慶夢及鷹烈真。
「你這算是什麼用心?只是無故折磨小小罷了。」他以唯一剩下的右眼,神情惱怒地瞪著表弟。
「哈!這點折磨算得上什麼?她所承受的磨難還不足表哥你的萬分之一呢!」鷹烈真戳著他的厚肩,不以為然地說。
「她不同於我,她只是個平凡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人。」辛慶夢不悅地撥開他的手。
「是喔!那麼你更不該管一個平凡人的事。」他甩甩被撥開的手,「我知道你心疼她,可是不趁現在試驗那女人的真心,難道你還想再折磨個數百年?神鷹族是可以修得很長壽沒錯,但是總有一天還是得死,難道你希望臨死前還帶個無盡的遺憾轉世?還是你想再等她轉世,用你的深情去感動她?別忘了,長老們對於你的破例,還等著看到合理的懲處吶!」
辛慶夢聽他頭頭是道地說著,不禁陷入沉思。
鷹烈真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地說:「表哥,就算想犧牲也得犧牲得有價值,受懲罰亦是。如果那女人能承受這段日子的煎熬,證明她的確對你有心,屆時,不需要你再做什麼犧牲,只要等著與她攜手共度一生就好了。」
「她的身體撐不到那個時候。」他看不慣小小得承受如此的煎熬,愛她就不在乎擔在身上的痛苦,他想要擁有她,可是並不想看到她那個模樣,那讓他更感到心痛。
斜睨著固執的他,鷹烈真歎口氣道:「何必呢?前世的悔恨、執著,經過轉世後,何不將它們放開?你就非得過著這樣的生活才甘心嗎?」
他瞥了表弟一眼,懊悔地說:「拋得開,我早已拋開了,你不懂我心裡頭那股磨人的焦躁。」
「我是不懂,但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受那情字的折磨實在是太深、太痛苦了。」
「這是我自找的。」辛慶夢自嘲地一笑。
「那就是說,你不值得同情嘍?表哥,凡事別太鑽牛角尖,該你的就永遠跑不掉,不是你的怎麼追也追不著。再說,你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她吃了碧眼雪狐,你還擔心她熬不到鷹山嗎?」
「碧眼雪狐只是讓她不受妖邪之氣侵擾。」他抗辯。
「是!是!是!反正你就是放心不下。唉,算我笨行了吧!我會找個可以保護她的人來,讓她安全無虞地上鷹山。」不過他忍不住心想,這樣她太輕鬆了,一點也看不出決心。
「我自己保護就行了。」辛慶夢連忙說。
「不成!」鷹烈真搖了搖頭。
他不解地看著他。
「你得在明兒個中午之前回到鷹山,別忘了你還是帶罪之身,等著受罰,別四處亂跑,否則到時就算我有心偏袒,對長老們也說不過去。」
辛慶夢眼眸中閃過一絲失望。
「我知道表哥你巴不得留在那女人的身邊,可是凡事有分輕重,反正除非她自己自動放棄,否則我不會輕易讓她死的。」鷹烈真承諾道。
「我不怕受罰,只求能留在她的身邊。」
「拜託,你別老是一廂情願成不成?就算你不怕受罰,也該為自己把握機會呀!你要是這會兒一意孤行,屆時就算那女人當真尋上了鷹山,你說不定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
「別忘了,長老們的意思是將你囚禁一百年,你現在要是不忍,當真要被囚禁一百年嗎?一百年後,她不死也成了個活骷髏。」他生怕表哥仍執著不聽動,硬是下一劑最重的猛藥,「你真的要她等你一百年嗎?這數百年來的痛苦,你想讓她也嘗嘗嗎?」
聞言,辛慶夢一愕。
「我言盡於此,表哥你不肯聽我的勸也沒辦法。」鷹烈英一瞬也不瞬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只要你肯乖乖地回去,我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只要她不放棄去見你的念頭,我就保她一路平安地抵達鷹山。」
他牙一咬,「這是你向我保證的。」
「沒錯!放心吧!」他咧嘴一笑。
「那我……就將小小交給你。」
「好。」突然,鷹烈真念頭一轉,比了比他的臉,「對了,你那隻眼睛還是先把它醫好,然後想辦法遮住吧!小心你的小小看到時,會被你嚇到。」
只見辛慶夢的一隻手輕輕撫上那已經化膿的傷口,當日受傷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
「別再自虐任由自己身上的傷口惡化,只要度過這段日子,你就可以確定是該死心,還是擁抱無盡的希望。」他大力地拍打著表哥的背,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我……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的。」
「那就好。」
送走了表哥,鷹烈真才開始思考著該找什麼人來陪伴商女英度過這鷹山之行。
最後,他嘴角浮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容,「嘿!就去找她其它的家人好了,這樣既可以保護她,還可以順便考驗一下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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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後君收到一封無署名的信件,就急急忙忙地將弟弟商後人找來,快馬加鞭地朝信上所言的地方趕去。
只因信上說他們的寶貝侄女,被一妖魔所迷惑,不顧一切地朝鷹山行去,若要救侄女,就得盡快趕去阻止,否則後果難料。
他一見心想,那怎麼得了?大哥大嫂行蹤不明,侄女又被妖魔所惑,又怎麼叫人不著急?
經過兩日的奔馳,加上棄馬搜山,好不容易才找著了他們所掛念的小小。
見到她的一剎那,他們兩兄弟可真的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瞧她滿身破爛、污穢,那張圓潤的臉頰更是瘦得不像話,若非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否則他們還真分不出她就是自個兒的侄女吶!
「小小?」商後君出聲喚著失神卻不斷朝前行走的侄女。
一聲喚不到她的注意,商後君只得加大音量。
「小小!小小,我是大叔叔呀!」
商女英緩緩地回過頭,望向叫著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