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很厭煩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抬頭對她說:「妳快去莊裡喊人來!」
見那個女人正欲開口想反抗,她厲聲命令道:「快去!」
那女人被她無可爭辯的口氣和凜然的氣勢嚇了一跳,本能地往莊裡跑去。
「妳很凶。」在她們兩個女人唇槍舌戰時,一直沒插手的男人開口說道。他的語氣裡聽不出褒貶,彷彿只是在就事論事。
雲兒隨口道歉道:「對不起凶了她,我有時候脾氣是很不好。」
那男人沒說話,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她,令雲兒感到很不自在。
「我得先替你止血!」她扶著他,讓他慢慢坐在草地上,然後她撩起裙子,撕下一條裡襯,將男人的大腿綁住。
她碰觸到他滾燙的身體,知道他在發熱,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受外傷者最怕的就是傷口感染了。
「你受傷幾天了?」她焦慮地問,又用手試試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男人深邃的目光溜過她手腕上的鐲子,停留在她的唇上,說:「三天。」
「三天!為什麼拖那麼久都不治療呢?」雲兒驚訝地咬住了唇。
男人沒回答。他覺得彷彿作夢般,難以相信這個美麗的女孩居然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難道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讓他再見到、甚至得到她﹖
震驚與欣喜之餘,他情不自禁地舉起手來輕撫著她緊咬的唇,低聲說:「不要咬……多誘人的唇啊!」突然,一陣暈旋襲來,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雲兒被他突兀的舉動和讚美弄得面紅心跳,長這麼大從來沒人這樣摸過她。而他低沉的聲音令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就在她心神不寧時,她看見爺爺已經帶著人過來了,她連忙跑向他們。
「雲兒,子達他們回來了……」郭老爺對她說。
「我知道了。」雲兒一邊跑一邊說:「爺爺,那人受傷了,我去準備藥材,叫人將他抬進去,小心不要碰到他的傷口。」
第二章
內院二樓與雲兒房間相對的是少主人郭子達的房間。當取來藥箱的雲兒看到傷者被安置在那間房間時,不免有點詫異。可又想以郭家的宅心仁厚、體恤下屬的一貫行為來看,主子將房間讓給傷患是有可能的,況且那個男人看起來職務也不低。
此刻房裡有很多人,那個作弄小烏龜的女人也在,而且叫得最大聲。「該死的你們,圍在這裡幹嘛?還不去找大夫?他都快死了……」
她歇斯底里的叫聲被雲兒冷靜的話語打斷。「如果你們都出去,讓他安靜點,他就不會死。」
「又是妳這個死丫頭,誰要妳到這裡來?」女人緊緊抱著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讓雲兒碰他。
「我是大夫,我得檢查他的傷。」雲兒冷靜地看著她說。
「妳?大夫?哼,誰信?」她囂張地說。
「余姑娘,請妳讓雲兒看看!」一聲蒼老的聲音由門口傳來,爺爺走了進來。威嚴的臉上沒有了平日嘻笑逗樂的表情。
女人雖不甘願,但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嬌嗲地喊了聲:「郭老爺--」
老人態度和緩了點,說:「余姑娘,雲兒是大夫,妳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見老人目光銳利,女人只得放開懷裡的男人悻悻然地退開,眼光狠狠地瞪了雲兒一眼。「他要是有什麼事的話,我絕饒不了妳!」
雲兒不理她,只是說:「爺爺,我需要一個幫手。」
「我來!」一個矮小丑陋的男子從爺爺身後走出,主動表示願幫忙。
一看到他,雲兒立即斷定他就是爺爺的孫子、自己未來的夫婿郭子達。不由自主地打量著他,覺得他長相醜雖陋,但目光溫和,態度誠懇,一看就知道是個可以信賴的男人。只是他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二十七歲的人。
也許是被她專注的目光看得不自在,那男子臉紅了,手腳也拘束地不知要擺到哪裡。
雲兒鼓勵地對他微笑,說:「很高興有你的幫助,子達。」
「子達?我……」矮小男人訝然地看著爺爺,又看看床上躺著,聞言睜開雙眼的男人。爺爺連忙捏捏他的肩,男人立刻明白地點點頭。
此時,雲兒已經回頭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發現他因發熱而濕潤氳氤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除了子達,其他人在爺爺的暗示下都隨他一起離開了房間。
雲兒在子達的幫助下將那個男人的上衣脫了,先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確定沒有後,就用被子蓋住他的上身。
儘管發著燒,受傷的男人依然半張著眼睛,注視著雲兒的一舉一動。偶爾他們的目光相遇,雲兒總是給他安撫的一笑,而他始終是莫測高深地看著她。
雲兒站起身在藥箱裡找藥,一邊對站在床邊的男人說:「子達,我需要一個火爐和一盆乾淨的水。」
他立即走到門口交代外面的人去準備,然後略帶遲疑地對雲兒說:「呃……雲姑娘,妳、妳可不可以喊我郭大哥?」
雲兒奇怪地抬頭看看他,見他滿頭大汗,神情似乎比躺在床上的傷者還痛苦,心想一定如爺爺說的,他不願娶妻,所以想與她以兄妹相稱。心裡不由好笑:婚書都簽了,大哥也好,相公也罷,反正自己肯定是要嫁他的,他躲也沒有用。
於是她爽快地說:「好,我就叫你郭大哥。」
男人鬆了口氣,說:「這樣很好。」
「郭大哥,幫我把他的褲子脫掉!」雲兒背對著臥躺在床的男人道。
郭大哥略一躊躇,看了眼床上的男人,還是照做了,但一會兒就遲疑地說:「不行,脫不下來!」
雲兒急忙回頭,卻在看到被脫下一半的褲子時,臉上突然像被火燒了似地滾燙起來。她立即用被子將那裸露在外的男性部位遮蓋起來,並瞟了眼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看著她倉惶失措的動作,臉上現出了似笑非笑、難以捉摸的表情,這令雲兒更加心緒大亂,她趕緊移開視線。
其實她的心從碰觸到他赤裸的身體起,就一直在「怦怦」亂跳。
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她過去也給成年男人看過病、治過傷,也見過赤身裸體的男人,但今天為什麼她會有這些奇怪的反應呢?
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很笨拙,而且只要他看著她,她就渾身不自在,對自己也開始沒自信。當她與他四目相對,她覺得好像受傷的好像是自己,她暈眩得快要站不住了。而當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身體時,她就像是觸了電或像是被火灼傷了似地,她的心也隨著與他每一次接觸而不安地跳動。
「我到底是怎麼啦?難道就因為他曾經那樣撫摸過自己的唇嗎?」她在心裡自問著,又堅決反駁道:「不是!他的舉動根本毫無意義!」
「唉,一定是他的那個凶悍女人害她如此反常!」
對,就是這個原因!找到了理由後,她努力漠視受傷男人那如火炬般燒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鎮定地探視著他的傷口。
「撕開它。」就在她一邊努力地平息著自己怦然作響的心跳,一邊小心地將褲子的布料從他的傷口上剝離時,一隻滾燙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不、不能撕,那樣傷口會更加惡化!」雲兒看著他,否定了他殘忍的建議,並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可以除掉這些布料……郭大哥,你能幫我找剪刀或刀子嗎?」
「刀?要刀幹嘛?」郭大哥問著,順手從門邊的櫃子裡取出一把刀遞給她。
「謝謝!」雲兒感激地說,又解釋道:「血水將他的褲子與傷口黏在一起了,我得把它割開。」
雲兒跪在床邊,小心地把那條她早先用來幫助止血的布條解開,再將浸血的褲子割開,露出了紅腫的傷口。
不一會有人將火爐、乾淨水和毛巾送來了。
當褲子被整個地割開後,雲兒又用熱毛巾不斷地濕潤著傷口周圍,用刀尖慢慢地挑開黏在傷口上的布塊。新的血從傷口不斷流出,很快就將毛巾染紅。
傷口在大腿外側靠近臀部的地方,由於已被感染,皮肉潰爛,發出了異味。
雲兒用清水將他感染的傷口清洗乾淨,才發現問題很嚴重。
洗去手上的血跡,雲兒請郭大哥再幫忙換盆水來。
不一會兒,爺爺隨著端水的郭大哥一同回來,關切地問:「他傷得怎樣?」
「傷勢原本不重,可是沒有及時處理,已經感染了。」雲兒從床邊站起來,看到爺爺一臉著急的樣子,忙安慰他道:「您別擔心,他會好的。」
說著,她從瓶子裡倒出一粒藥丸,接過郭大哥遞來的水,對一直靜靜睜著眼睛注視著她的傷者說:「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說話,只是深沉的望著她,彷彿在防備或是算計什麼似的。
雲兒笑了,說:「我總得稱呼你什麼吧?」
「泉生,他叫泉生。」未等傷者回答,雲兒身後的爺爺已經代他回答了。
「哦,泉生,很好聽的名字嘛。」雲兒對仍半瞇著眼睛看著她的傷者柔聲說:「以後受傷時,你不能硬拔出箭頭,那樣會將你的傷口撕得太大,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流血。現在我要幫你清洗裡面,會很痛。來,你服了這藥就不會那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