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她的淚水流下了臉頰。她伸手一抹,還想再繼續說下去,卻被康王握住了手。
「別說了,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馮迦陵的淚水一湧而出,連她都訝異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你才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康王用手拭去她的淚水,將她擁入懷中,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
「沒事了,都過去了……」
直到此時,她被康王結結實實地抱住,心中的大石才真正落下。她這才確定,他是真的沒事了,沒事了。
她忍不住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身,緊緊地攬住他,她就這麼哭濕了他的胸前衣襟。等到康王回王府更衣沐浴,那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第九章
康王躺在床上。他剛從夢中醒來,臉上還留著愉悅的滿足神情。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胯下濕涼一片,那是一場春夢的結果。
方纔在夢中,他終於褪下她全身的衣服,進入了她溫暖的身體,佔有了她……
從地牢中出來的這幾天,他每天都在夢裡見著了迦陵,幾乎都是相同的情節
他們不約而同地走到森林中的那幢小獵屋,兩人的心靈相通、肉體相屬,以女媧所賜的身體裸程相見,卻總在進入她的前一刻,便從夢中驚醒過來。醒來之際總清楚地感受到下體堅硬得幾乎要脹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自行發洩……
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夢裡飄蕩的那些女體,全被安上了迦陵的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近來她的影像如鬼魅般縈繞了他整個思惟,總是不經意地侵入,瞬間又消失無蹤……
她優雅的頸部曲線、雪白的背部肌膚、渾圓的肩膀……他總是在黑暗中想像她腰間的線條與裸身的柔軟滑膩,想像她如同水蛇般纏繞在他身上……
他是如此思念著她,想要見到她,但是卻被自己熾人的慾望嚇壞了。於是只能在夜晚放縱自己的思緒。而夜的黑暗給他一個保護網,讓他可以恣意其中放縱自己的慾望,一遍又一遍……
? ? ?
樂陵公府中「邀月堂」。
馮熙與馮迦陵正在下棋,馮聰則在一旁觀看著。
「啊!大哥,你該下的是這子……」
馮迦陵笑困馮聰一眼。
「聰哥哥,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
馮聰笑道:「誰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棋手,連令公都對你的棋藝讚不絕口!」
「那是他過獎了!熙哥哥,該你了!」
馮熙端詳著棋盤苦思。
馮聰又開口了:「這次康王能夠脫險,真多虧了你!」
「不,我沒什麼功勞,有的不過是苦勞罷了!」馮迦陵指指自己的肩頭。
那箭傷如今已好了九成。
「我聽王爺說,你生我們的氣?」
馮迦陵有點慌亂地否認:「別聽他胡說!我在是生他的氣,與你無關!」
馮聰聽了這話感到其中頗有玄機。感覺上,他的迦陵妹子似乎把康王當成是很親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說話口氣;可惜她自己似乎毫無所覺。
「那他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氣惱?告訴我,我來替你出口氣!」
馮迦陵搖搖頭。「別了吧!你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弟,到時只怕你也是跟著他一鼻孔出氣……」
馮熙拍拍她的手。「該你下了,還說話?」
馮迦陵迅速掃視一下棋盤,隨便安了個子兒上去。
「好了,該你!」
馮熙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什麼!拜託你下棋時專心點好麼?」
馮迦陵一本正經的。「我很專心的,你以為我是胡亂下的麼?」她端起一旁的杯子啜了口。
馮聰插話道:「我要跟你說個好消息,我已經找到真的阿雪了!」
馮迦陵一口水還沒來得及嚥下,就被驚得嗆著了。「咳咳……」
馮聰連忙拍拍她背,順一順她的氣。
「怎麼這麼不小心,連喝水都會嗆到?」
「沒事沒事!原來,人在走楣運的時候,果真是連喝水都會嗆死……」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馮熙又拍拍她的手。「迦陵,該你了!」
她定睛看了一會兒,下了一子。
「熙哥哥,你輸了!」
「什麼!」
馮熙真恨不得貼在棋盤上,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聰一臉同情地拍拍他大哥的肩膀。
「沒錯,大哥你輸了!」
「別拍我背,你還嫌我不夠背麼?滾一邊去!」馮熙沒好氣地說。
馮聰與馮迦陵不約而同地吐吐舌頭,躲到一邊去了。
「你在哪裡找到賀連姑娘?」
「在餚山的綠竹塢。當時她被帶到那餚山山麓拋下,是那山塢的人救了她。」
「你怎麼認出是她?」
「她背上有塊葉形的紅色胎記,我認得。」
「你已經把她送回康王府了麼?」
「是啊,總得先將她送回王府吧!之後再看看要如何處置……」
馮迦陵突然壓低聲音。
「聰哥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得老實告訴妹子。」
「什麼事這麼神秘?」
「你是不是喜歡阿雪姑娘?」
馮聰有點驚惶。「你……是康王告訴你的?」
「那你喜歡的究竟是假的阿雪,還是這個真的阿雪?」
馮聰神色一黯。
「不是現在找到的這個。」
「可是你喜歡的那個可是朝廷要犯。你打算怎麼辦?」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順其自然吧!如果有一天她被逮捕、判刑流放的話,我會隨她去的……不過在此之前,我仍希望她一切平安。」
馮迦陵看到馮聰一往情深的神情,心裡有種酸酸的妒意。
她羨慕那個假的賀連姑娘,能夠得到堂哥的一片深情;不像自己,什麼都不是
更悲慘的是,她還不知道康王喜不喜歡自己,就已經這麼確定地喜歡上他。而且喜歡他的理由根本無法說。無法說的理由,並不是沒發現到對方的優點,而是早已喜歡得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去表達。
「熙哥哥、聰哥哥,我先回房去了,你們請自便吧!爹爹等會就回府了。」馮迦陵一臉寂寥地回房去了。
「聰弟,迦陵怎麼了?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樣子?」
馮聰聳聳肩。
「誰知道呢?女孩子總是這樣陰晴不定的……」
? ? ?
永安偏殿上,皇上再度召見康王。
皇上正色訓誡著康王。若不是因為他縱容門下的李燦,在這個時候上疏遷都之議,引起了鮮卑貴族的不安,也不會有構陷謀反的事由發生。
「子推,你這回闖的禍還真不是普通地大,還好你的朋友還算機伶;否則的話,就是朕也保不了你。」
「是,臣明白!臣以後定會小心注意……」
「有理想是好,但是你可別忘了咱們父親的例子。他一生英明神武、處事兢兢業業,只因為得罪了一個無德小人,便落得如此下場……」
他們的父親是太武帝之子,為人十分精明幹練,卻在太武帝末年時,得罪了宦官宗愛並被構陷譭謗,後來因過度憂慮而病死東宮,謚號景穆太子。北魏並因此引發了一段短暫的宮廷政變。
康王靜靜聆聽著皇兄的訓示。他明白皇兄這一番話全是為了他好,並非故意擺譜訓他,所以倒也是聽得心甘情願。
「子推,你的個性也不算莽撞,這次卻捅了這麼大樓子,更是叫朕擔心啊!」
「皇上日理萬機,臣不僅未能替皇上分憂,反而令皇上擔心,臣真是罪該萬死……」
「依朕看,這樣子也不是辦法。為了弭平族人對你的不信任,朕來為你指一門婚事吧!賀蘭氏、達溪氏、步六孤氏……都有適婚的女子,而他們又是開國勳臣……如此一來,就可以拉近你們的關係——」
「皇上,臣弟年紀尚輕,還不想婚嫁,尚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的耳畔忽然響起迦陵的聲音……願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她為了保他,不惜發下毒誓,以輪迴為賭注。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子推,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樂陵公的千金吧?」
「皇上,此話從何說起呢?」康王有點慌亂。
「朕一直好奇她竟然當眾發下毒誓來證明你的清白。若不是交情匪淺的知交,斷不可能如此輕率。這一點你無可否認吧?」
康王無一言以對。
「不過,朕反對你跟這個女子締結連理。」
「為什麼?」康王聞言一驚。
「因為她是漢人。你現在的處境不適合與漢人聯姻。」
康王有點訝異,想不到皇兄對他的事情已經想得這麼遠了。他心裡一方面感激,一方面驚惶。感激的是皇兄的厚愛,驚惶的是下半生或許就這樣草率決定。
「皇上,臣弟目前真的無心於婚姻之事,請皇上無需掛懷……」
「這怎麼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道理你說不結就不結;更何況你今年都滿十七了,朕在你這個年紀時已經生下太子了!」
北魏男女有早婚之風,十二、三歲成婚生子之例所在多有。
康王急得跪下。「請皇上饒了臣弟一回吧!」
皇上見他不斷推托,心裡頓時失了興致。本來一時興起想為他匹配一門好婚事,娶個好妻子,沒想到卻換來他不領情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