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三下便將火點了起來。
馮迦陵看著逐漸燒旺的火堆,心下高興了起來。「真是多虧你了!」
她轉頭欲向他道謝,沒想到一望見半身赤裸的他,臉頰不自主又紅了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躁紅,她順勢拿起一旁的野鼠,假意要處理膳食。然而,實際上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些野味,好讓它們變成可以下肚的晚膳。
康王見她對著野鼠發愣,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將它接過。
「還是我來弄吧!麻煩你將我的濕衣服烘乾,好麼?」
馮迦陵點點頭,沒有看他。此刻她了心懸念的不再是馮聰的信箋,也不再是他為何會被人構陷……她只怕自己不安的臉色會洩露出心裡那些不可告人的綺念,還有那地些困擾她無數個夜晚的綺夢。
康王默默烘烤著手中野鼠,心思卻飄蕩在半空中,無法沉靜下來。
她單純的舉動喚醒了他潛藏的慾望,她柔軟的手碰觸他的感覺令他難以遏抑;她的氣味盈滿了他的感官,更加刺激了他的情慾,狂烈的慾望幾乎要令他全身疼痛了起來。
他想自己需要冷靜,因為他就快不知道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慾念了。
在這場大雨中,屋內的兩人緊鄰著火堆,並肩而坐,各自作著手邊的事情,思索著自身的難處。
? ? ?
不知不覺外面的豪雨已經停止了,鳥嗚蟲唧聲紛紛響起。
馮迦陵看了火堆一眼,見他烘烤的野味應該已差不多熟了,便提醒他:「就要烤焦了!」
康王低頭一看,連忙把手中烤熟的野鼠遞給她。
「哪!可以吃了!」
「嗯。」她接過這得來不易的膳食,輕輕吹了吹氣,想讓它涼一點。「想必你也餓壞了……」
兩人安靜地進食。
沉默,有時候反而是一種無比親密的情境。
馮迦陵一邊吃著烤肉,一邊覺得有股寧靜的溫暖。在奔波了一整天之後,能夠這樣靜靜地坐在林間小屋,享受著香嫩的野味,可說是一種難得的福分。
她不禁要想,如果此刻兩人不是在逃亡的話,那該有多好?
此時,身邊的康王卻突然歎了一口氣。
她連忙問道:「怎麼了?」
他歎道:「像這樣安靜地坐在這裡品嚐鮮美的野味,未嘗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如果我們不是在這樣逃亡的景況,那就更圓滿了。」
他這番話竟與她心裡所想的念頭一樣,這樣的巧合默契,大大撞擊著她的心,讓她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低頭微笑。
康王見她低頭微笑,以為她不以為然,遂繼續追問:「你說呢?」
「我也是這樣想。」她低聲回答,不想透露出自己現下內心的波濤澎湃。
晚膳之後,馮迦陵起身踱到窗前,見外頭雨已停歇,夜空澄澈明淨,一彎明月斜掛在林梢。月光雖不明亮,反而更顯得繁星點點;空氣中淨是林木的香氣,還洋溢著草木間的唧唧蟲嗚。
「雨停了。」她推開門走到外面。
雨水洗淨了塵囂,林間的草木顯得格外清新,空氣中除了雨水落地的特殊氣味之外,還瀰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芬芳,樹的芬芳。
她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想把這種芳香吸入胸膛。
康王則拎著不知從哪找來的木桶,往林子深處走去。過了一會,他提著盛滿水的木桶出現在她面前。
他咧嘴笑道:「渴不渴?等會兒進來喝點水……」一邊將那桶水提進了屋裡。
她望著康王的背影,心裡突然湧上一種莫名的感動。
「如果哪家的姑娘嫁給你,一定很幸福,」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啊?你說什麼?」屋內的康王大聲地反問她。
「沒什麼!我說,謝謝你!」她隨便亂辦了一句回答他。
其實康王並不是真沒聽見她說的話,他只是不知該如何回應,也不想去回應這樣的話題,所以裝傻帶過。
這無心的話卻引發他內心一絲愁緒,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去愛一個女子,並且對她賦與全然的信任與關愛。
? ? ?
夜深了,馮迦陵已沉沉睡去,但是康王還清醒著。
他獨自蹲坐在火堆旁邊,烘烤著那一身濕漣漣的衣裳。雖然他的身體疲累無比,但神智卻異常清晰。他無法阻止自己腦中紛亂的思緒。只要一閉上眼,他便會看兒阿雪那泫然欲泣、冷然悲哀的雙眼,像是要跟他說些什麼似的。
但無可置疑的是——她背叛了他!而這一點深深刺傷了他。
他們相識五年,情同兄妹,阿雪一向是他最重視的女子。
他把她看得那麼重,但是她卻背過身就出賣了他!
康王長長歎了一口氣,但這似乎驚動了睡在一旁的馮迦陵。
她微微蠕動著身軀,想要翻身繼續睡,但一翻身卻壓到了肩上的傷口,令她在睡夢中眉頭一皺,又乖乖地回復原來的睡姿。
康王凝視著那在熟睡中依然眉頭深鎖的嬌顏,心疼她不知是因為傷口疼痛還是作了惡夢?想著想著他竟忍不住伸手輕撫她居間,似乎想要撫平她緊皺的憂慮及痛楚。
剛開始見面,他對她並未存有任何緋色異想,因為她的容貌看似冷然,舉止也稱不上溫柔婉約;但她卻是一位極有自信的女子不容易情感氾濫,更不輕易自憐自艾。她笑的時候燦爛如朝陽,予人美好的印象。
從外表上看來,她不比阿雪的楚楚可憐,會教人想用心去呵護她;但是她不過分敏感,也不隨便發怒。與之相交,既無需像呵護公主般戰戰兢兢地伺候著,也無需像保護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今天一整天相處下來,他對她開始產生了一種絕無僅有的感受。
她的身子柔軟溫暖,一旦碰觸到她,就有一股奇異的暖流從他體內升起……那是情慾。他是男子,自然瞭解男性身體的需求與反應,但是這樣的情慾還引起其它種種複雜曲折的感受……他不僅僅對她的碰觸有所感應,對她整個人都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悸動。這悸動顯然與身體的渴望無關,那麼究竟是什麼!
馮迦陵突地全身一顫,睜開了雙眼,驚動了沉思中的康王。
「怎麼了?」他將頭探過去貼近了看她,深伯是她的傷口起了變化。
醒來的一瞬間,她驟然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乍然以為這男子又出現在她夢中,他的臉頰如此貼近,氣息濁熱而真實,讓她從頭到腳都發軟……
他們的面容如此貼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鼻間的呼息,那氣息是如此地熾熱,代表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特有的溫度。
馮迦陵只能怔怔地望著他,而康王幾乎可以看見她眼中所燃燒的火焰,那麼地激烈且熾熱……「迦陵……」他有些遲疑地喚著她的名字,並伸手輕拍著她的臉。「你沒事吧?別嚇我……」
馮迦陵被這真實的觸感喚回了神智,而從半夢半醒之間清醒過來。
定睛一看,康王的確是在她臉的正上方;不過他並不像在夢中一樣引誘著她的諸多感官,只是眼神焦急地看著她。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望。
她伸出左手,想要摸摸他近在咫尺的臉龐;沒想到一移動卻牽動了傷口,引來一陣撕裂的疼痛。她痛得緊皺眉頭,微抬起的左臂則因劇痛而頹然落下。
「我看我幫你換個草藥敷一敷吧!」
她點頭示意,於是康王幫她將平躺的身子翻身側躺。
「這回敷的可是你傍晚採回來的藥草?」
「是的。我們小時候出來打獵,在林子裡面如果有什麼皮內外傷,大人都是用這種藥草替我們包裡的,療效相當好呢!」
他看了看傷口,紅腫發熱的情況並未減輕。他眉頭深鎖,擔心傷口惡化。
「我得將你的孺衫褪下才能裡藥包紮……」
馮迦陵點點頭表示任憑他處置。
他把她的前襟打開褪至肩下,露出大半背部。他用手定住她的身子不讓她亂動,並將口中嚼碎成泥的藥草敷在傷處。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這讓她感覺刺痛,忍不住呻吟出聲。
康王一面替她包紮,一面對她說:「有點痛是吧!但是它有效得很。我保證,等明兒個你醒來時就不痛了。」
康王細心地替她將傷口包紮好,再將她的衣衫整理妥當,最後才把她的身子安實平躺好。
馮迦陵虛弱地向他稱謝:「謝謝您!可以扶我坐起來麼?」
「你不睡了?天還沒亮呢!」
「我醒了就睡不著了。你不也一夜沒睡麼?」
他伸出手,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勉力地坐起身。
她看見他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略顯紅腫,忍不住問道:「您還好麼?」
她心裡生起一股柔柔的疼惜……他外表看起來雖然平靜,但她相信在他心裡必定十分痛苦煎熬。
「我沒事!」康王一派平靜地說。
「現在平城裡面可能已經亂成一團了。」她以幸災樂禍的口吻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