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沒那麼快……也或許是其他參加荷宴的小姐們,個個麗質天生,甚至有的才華洋溢,詩詞書畫樣樣都行,所以競爭太激烈了。」
「胡扯!又不是比賽,說什麼競爭?」柳夫人擰眉輕斥。
小茵吐了吐舌,噤口不敢多言。
「沒你的事了,下去伺候小姐吧。」
「是。」
福了福禮,小茵退出廳堂。出了門後她暗自長吁,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被小姐給害死!而後,她轉身快速地往小姐的閨房——翠林院的方向行去。
由抄太過沈思,在長廊轉角處,小茵一個不留神,撞上了一副偉岸的胸膛。
待看清來人,小茵紅著臉頰,躬身道:「少、少爺,請原諒奴婢的失禮!」
柳家小少爺,也就是柳吟月的弟弟柳賢禮,斯文的俊顏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他問道:「小茵,何事這麼慌張?沒撞疼你吧?」
「多謝少爺關心,小茵沒事。」兩頰仍是燥熱的紅燙,柳家小少爺是柳宅上下所有婢女愛慕的美男子,當然她也下例外。
「瞧你剛才急的,要趕去哪?」
「奴婢正要回小姐那兒。」
「我也正好要找姊姊,一起走吧。」
「是。」
二人來到翠林院,見到穿著女裝的柳吟月,正坐在蓮花池旁的大石上閱讀詩集,她一手拿著詩集,一手則似有若無地撥著池水,恍若畫中的仕女般優雅如仙。
柳賢禮當下即興作了上聯,從容下迫地吟道:「池畔出水一芙蓉,驚為天人勝水蓮。」
柳吟月聽了,立即回以下聯。「春風拂面入沁涼,自在優遊賽神仙。」
「哈哈哈!好個自在優遊賽神仙!」他拍手叫好。
柳吟月娉婷起身,欣喜喚道:「弟弟,怎麼有空來?爹今兒個沒要你跟隨到宮中學習?」
「去了,但今日皇上召見群臣有事商議,爹要我先回來。」
「哥哥們呢?」
「回來途中改道去酒樓飲酒作樂。」
「怎沒跟去?」
「你知道我向來不好此道。」
柳吟月滿意地點頭。家中的男人,她對這小一歲的弟弟最為看重,他不會像其他兄長一樣整日花風雪月,這個弟弟下但斯文有禮,才華更是勝過任何一位兄長。
「咱們來對弈?」
「謹遵姊命。」他拱手作揖。
姊弟二人來到觀蓮亭,伶俐的小茵早已排好棋子。
「才覺得悶,正好有你陪我聊聊,最近外頭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她期盼弟弟告訴她一些趣事。
「早知道你喜歡聽故事。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正巧聽到最近城裡來的那個富商……好像叫袁千霸吧,為了嫁女兒在大肆張羅著。」
「哦!」柳吟月和小茵不約而同地睜亮了眼睛,傾前身子一副驚訝的樣子。
「瞧你們倆,活像聽到什麼奇聞異事的模樣,這麼好奇。」
「快說來聽聽!」她催促著弟弟。
「是。」柳賢禮下禁搖頭莞爾。「是這樣的,袁干霸打算把女兒嫁給同樣也是家財萬貫的公子,叫杜……」他微一沈思,有些忘了。
「杜官闊!」她倆同時說了出來。
「對、對!叫杜官闊……咦?你麼怎麼知道?」
「待會兒再解釋,然後呢、然後呢?」柳吟月欣喜地追問。
「據說是那杜官闊自個兒向袁干霸提親的,袁干霸當然喜上眉楷,立即答應這門婚事。這事一下子就傳遞了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下明白,愛好美色的杜官闊何以願娶那其貌不揚的女子為妻,甚至為了討袁千霸開心,還答應將她女兒立為正室,而將元配貶為妾?怪哉、怪哉!」
聽到這裡,柳吟月和丫鬟終於忍下住放聲大笑,笑紅了臉蛋,也笑得溢出了眼淚。
而柳賢禮則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問道:「怎麼回事?別儘是笑,快告訴我呀!」
於是柳吟月將那次杜官闊調戲良家姑娘、以及她們設計杜官闊向袁千霸提親的原委,全部告訴了弟弟。
柳賢禮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杜官闊會娶那無鹽女,他以為那貌美的姑娘是袁干霸的女兒。」
小茵在一旁讚美道:「小姐聰明機智,不但救了那位姑娘,還教訓了那登徒子
「好說。」柳吟月學著男子作揖還禮。
「那杜官闊若知道所娶非人,必定大怒。」柳賢禮有些擔心地說道。
「他活該!」
「姊,杜官闊可不是好惹的,你這樣要他,他會想辦法報復的。」
「他又下識我,能奈我何?」她才下怕呢!
唉!真拿他這位性子刁頑的姊姊沒辦法,得早點把她嫁了才是。
「好啦!不談這個,下棋、下棋!我先攻嘍。」她率先走出一子。
其實,柳賢禮今兒個來是有事找她。
「姊,上次來這飲酒作詩的楊大哥……就是中書侍郎大人的大公子,前些日子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
「嗯?」她專心下著棋。
「楊大哥說素聞姊姊文采不凡,想找個機會……親自向姊姊討教。」
柳吟月停下了手,一雙慧黠的美眸瞅著他瞧,柔柔的嗓音間道:「素聞?我從未將文章詩詞示人,何來『素聞』之說?」
柳賢禮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姊姊去年送我的詩詞,楊大哥過目之後……」
「你告訴別人是我作的?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說的?」
「姊,像你這樣才貌兼俱的女子,應該找個配得上你的夫婿。」
又來了!爹娘成天想為她找夫婿,連弟弟也開始雞婆了。
「要我嫁人?你是知道的,嫁人之事我一向敬謝不敏。」
柳賢禮不死心地勸道:「女子如絲蘿,總要擇喬木而生,趁著年輕貌美之時,才能選到上好的喬木,倘若虛擲歲月,等到遲暮之時,一切就來不及了。」
柳吟月下以為意地反問:「你沒聽過美人遲暮的悲哀嗎?年輕貌美時,或許可換來夫婿的寵愛,等到風華不再,有哪個男子不再納個美嬌娘?所謂『不聞舊人哭,只見新人笑』,姊姊我寧可出家為尼,終於研習佛理。喏!下棋專心點,小心輸了。」
柳賢禮不禁搖頭歎道:「難怪你每年參加荷宴,總以男裝示人,這次又借了我衣服改小,要是被爹娘知道了,不是一頓責罵就了事的,我真替你擔心……對了!我的玉珮呢?怎沒見到?」
柳吟月頓了下,執起絲絹故作嬌羞地掩住半容,只露了對心虛的大眼,軟言軟語地說:「那玉珮……跟咱們緣分已盡。」
「緣分已盡?這話怎麼說?」柳賢禮對姊姊的話語摸不著頭緒。
「意思是——丟了。」
「丟了?」他詫異地叫出口。「那可是僕射大人送給爹,而爹轉送給我的禮物哪!不用說那玉珮價值連城,萬一讓爹知道是你搞丟了,這、這……」
「對不起嘛!」柳吟月眨著無辜的大眼,無依的嬌容楚楚可憐。
這憐人的姿容,別說是別的男人,就連身為弟弟的柳賢禮看了,也不忍責罵。
反正他這輩子是栽在姊姊手上了!他歎了口氣道:「真拿你沒轍。」
「既然沒轍,就不要想它了。來,下棋、下棋!」一改無辜的臉色,柳吟月又回復本性,興致勃勃地在棋盤上。
柳賢禮搖了搖頭,回歸到原題。
「你好歹見一見那楊大哥,他為人端正斯文,又是文情並茂的才子,至今尚無娶妻,我看他也非納妾之人,何不考慮一下?」
「說了要你專心點,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將軍!」她露出勝利的微笑。
「咦?等、等等!」
「現在才後悔?來不及了。不下了,姊姊我要去睡個午覺。」
「那楊大哥怎麼辦?我答應他了呀!」
「說我病了不就得了?」
「總有病好的時候吧,以後怎麼辦?」
「自己看著辦,誰叫你多事!」
柳吟月轉身回房,不理會弟弟的慘叫。哼!明知道她這個姊姊最討厭嫁人,還擅自做主,別怪她不理人。
小茵跟著柳吟月進了房,她轉身關好了門,好心地勸著。「小姐,小少爺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但也不可以未經我允許就擅自安排,他活該!」
「既然那楊公子一表人才,又無納妾之意,跟小姐可說是極為匹配,您為何還拒絕呢?」
「傳聞不可信,那楊公子未必如弟弟所言,是個專情男子。」
小茵偏著頭,俏麗的臉蛋滿是疑問。「小姐見過那楊公子?」
「你忘了,有一回咱們扮男裝逛杏花樓,一群男子簇擁著一名公子,吆暍著要幫中書侍郎大人的大公子引見杏花樓的花魁李青青,記得嗎?」
經主子這麼一提起,小茵才想起那長相斯文的男子,原來就是楊公子。
「所以——」柳吟月走到窗邊,打開窗扇說道。「男人們還不全一個樣,再怎麼正經無慾,仍是過不了女色這一關。」
「倘若有一天真讓您遇到了理想的對象,發誓這輩子只娶小姐一人,絕不納妾喝花酒,小姐是否願托終生於此人?」
「若有緣得遇此真情男子,就算只做一夜夫妻我也心甘情願,但是……」她看向一望無際的天空,像是對自己訴說般輕聲呢喃。「這樣的男子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