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房間這頭的公爵蹙緊眉頭,瞥向布幔那頭的人影,小房間裡的女人像是出了什麼問題似的吱吱喳喳,和嬰兒驚天動地的哭聲呵成一氣。
萬不得已,奶媽只好把孩子們抱出來。
「啟、啟稟公爵。」奶媽猛吞口水。「我已經給小爵爺和小姐餵了奶,可是小姐還是一直哭,小的實在不知道是為什麼。」按理說她喝得不比弟弟少,可她就是不肯停止哭泣。
「哦?」公爵聞言眉頭緊蹙,低頭俯視女僕手中的雙胞胎。男嬰早已吃飽喝足安靜地睡覺,女嬰卻還張大著嘴,似乎在等待什麼。
真是個有趣的現象,公爵想。他從沒看過哪個剛出生的嬰兒這麼有力氣,分張的小手彷彿想掌握全世界般的箝緊,漂亮的小嘴一直哭喊要更多。
這孩子到底要什麼?公爵又猜。她已被餵過奶了,從她那尚淌著奶水的嘴角,不難看出她的貪心。她還想要什麼?莫非--
「拿把短刀來。」他興致勃勃地看著襁褓中的嬰兒,嚇壞了一屋子的女人。
「大人,你想幹什麼?」婦人費力的從床上起身,驚恐地看著她的丈夫。她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沒錯,但從沒打算殺她。
不料公爵只是微笑,不理會妻子的驚叫,且從容地接過僕人遞過來的利刃,劃開自己的手指,讓鮮血汨泊滴下。
「大人--」女人們見狀當場尖叫,她們這麼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們的領主居然割破自己的手指,餵他的女兒喝血,瘋狂的行徑,令人渾身雞皮疙瘩為之豎立。
「不要啊!」床上的婦人試著阻止丈夫怪異的舉動,沒想到一件更怪異的事卻隨後發生了。
她的小孩不哭了!喝了她父親的血之後,她立刻停止哭泣,綻開一個天真的笑容。
「啊--」婦人無可避免的掩面尖叫。
她生了一個怪物,她居然生了一個嗜血的怪物!上帝救救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有趣。」
在婦人惶恐之際,她的丈夫卻大笑著。
「我喜歡這個孩子,很適合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他果然沒猜錯,她正是要血。現今的世界就是戰鬥,就是嗜血,這孩子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我決定了,這孩子就取名為蓓媚兒,意思是'帶血的薔薇'。」公爵抱過女嬰,將她高高舉起。
「本公爵在此宣佈,我所有的土地以及頭銜,都將歸這孩子擁有。她將繼承我的爵位,成為下一任的賽維柯公爵,並流著我的血液,橫掃巴斯康辛王國境內,所到之處,必帶來殺戮。」這才是真正的賽維柯作風,他要敵人知道他生了怎麼樣的一個繼承人。
「萬萬不可,大人!」躺在床上的婦人聽見丈夫的決定,幾近瘋狂。「這孩子是惡魔,是不祥之物,怎麼可以讓她繼承您的爵位?」
她急忙示意僕人抱來另一名男嬰。
「這才是應該繼承爵位的孩子,大人。」婦人苦苦哀求。「他是個男的,而且國王也說過只有男性才能繼承爵位,您不可以擅自做主。」她的希望全寄托在這孩子身上,她丈夫怎麼可以說變就變。
「我如果把他殺了,她就能繼承爵位了。」公爵以最冷峻的眼神駁回妻子的請求,他的決定無人能改,即使是國王也一樣。
「不,求求您不要殺了他,那也是您的孩子。」婦人聞言驚恐地哀求。同為貴族出身的她相當瞭解爵位繼承那一套規定,若是男繼承人都死了,最後不得已還是會由女性繼承,她丈夫就是在打這個主意。
「他的確是我的孩子,卻生了一雙和你一樣沒用的眼睛。」一個人能不能成器端看眼神就知道。「為了你的寶貝兒子好,你最好閉嘴,省得我待會兒改變主意。」話畢,他瞄了床上的婦人一眼,警告她別以為他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沒忘記她想私下丟棄女嬰的事。
被他銳利的眼神掃及,婦人不禁瑟縮了一下,對女嬰的怨恨卻越積越深。
「蓓媚兒;帶血的菩薇。」儘管他的妻子面露不贊成之色,公爵卻再次將女嬰高高抱起,對天宣示。「但願你這朵血薔薇能不辱生來的使命,征服巴斯康辛王國!」
公爵相信他的女兒一定做得到,而女嬰也在此刻笑了,似乎很滿意父親為她所取的名字。
蓓媚兒--血薔薇!
二十一年後 巴斯康辛王國查德爾領地。
「衝啊!」
漫天的黑煙,隨著士兵們震天響的巨吼聲充斥於查德爾堡附近的莊園內,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及被大火燒過的痕跡。穿著粗布的農奴,扶老攜幼地奔跑於狹小的街道上,來不及避禍的,只好躲在頹牆的角落,祈求上蒼別讓四處搜刮的士兵找到。
他們遇見惡魔了,村民紛紛在胸口畫十字。他們相信,唯有惡魔才能造就這麼強的一支軍隊;唯有魔鬼附身,軍隊的領導者才能所向無敵。
蓓媚兒.賽維柯,一個該受譴責的名字。自從多年前她接掌賽維柯堡以來,便帶領著她的無敵軍團橫行巴斯康辛王國境內,殘暴的行徑,比她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很顯然就是輪到查德爾領地遭殃的時候。
四處躲避士兵的查德爾居民,帶著憐憫的眼光朝遠處的查德爾堡看去。他們的領主--查德爾爵士,是個仁慈敦厚的人。只可惜他這兩樣美德,無法讓他在動盪的亂世中保有自己的領土,甚至遭到焚城的命運。
「把查德爾堡燒個精光!」
在這被巴斯康辛王國境內各個領地居民稱為「魔鬼軍團」的重兵中,有一個清亮的女音如此說道。
「該拿的東西都已經拿了,大家儘管動手,不必客氣!」
是了,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被稱為「血薔薇」的女人摧毀了他們的家園,殺了他們的領主。她的殘暴悍烈,連國王都管不了她,都要怕上三分。
「蓓媚兒大人,我抓到了一個人。」
躲在陰暗處不斷發抖的查德爾居民,抱緊雙膝目睹一位士兵揪著一個男人的領口,將他甩在地上。
「這個人是誰?」坐在黑馬上的女子居高臨下地望著被繩子捆綁手腳的男人,他看起來害怕極了。
「是查德爾堡的總管。」
「查德爾堡的總管?」女子感興趣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盔甲傳來,查德爾居民抖了一下,暗自為被擄的男子祈禱。
「是的,蓓媚兒大人。」士兵驕傲地回答。「這人正是查德爾堡的總管,我在他想逃離城堡前抓住他的。」
「幹得好,瑞斯。」女子毫不吝嗇地讚美她的手下。「他說出青珀的下落了嗎?」查德爾那老傢伙寧死也不願意鬆口,還得勞駕她弄髒自己的手。
「還沒說,大人。」士兵將查德爾堡總管拉起來。「我打了他幾拳,他還是不肯說,我想把這個樂趣留給大人自己享用。」全巴斯康辛王國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主人是用刑的高手,甚少有人禁得起她的拷問。
「我不會說的,女巫!」蓓媚兒還來不及點頭,查德爾堡總管反倒先叫囂。「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會說,休想我會背叛查德爾大人!」
很有勇氣,可惜就是愚蠢了點。
「相當高貴的情操,查德爾堡的總管。」盔甲中的蓓媚兒冷笑。「重拳嚇不了你,也許挖掉你一雙眼睛,再割掉你的舌頭,你就會說了。」她做了一個手勢,查德爾堡總管的領子立刻被高高的提起來,眼眶上抵著一把鋒利的刀。
查德爾堡總管的雙腳倏地軟掉,猛吞口水。
「我不知道,大人。」他瞠大眼睛看著利刃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害怕。「查德爾爵爺從沒跟我提過任何有關青珀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它的下落。」
「是嗎?」蓓媚兒示意士兵動手。「給你一點刺激,或許你就能想起來青珀藏在什麼地方。」
「不……不不啊--」查德爾堡總管淒厲地哀嚎,右眼的眼珠瞬間掉落。
「我真的……不知道……」他痛得在地上打滾,蓓媚兒卻還不放過他。
「把他的左眼一併挖掉。」盔甲裡又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既然他口口聲聲說不知道青珀的下落,留著眼睛也沒有用,不如取下來餵狗吧!」軍隊豢養的猛犬最愛吃新鮮的食物,它們一定會喜歡脆嫩的眼球。
「饒命啊,大人。」被挖掉左眼的查德爾堡總管哀嚎。「我真的不知道什麼青珀啊!」
隆咚一聲。
沾滿鮮血的眼珠子伴隨著總管倏然止住的哀叫聲,滾至躲在暗處的查德爾居民腳下,他嚇得尖叫了一聲,頃刻被發現。
「誰躲在那裡?」剛擲出短刀結束查德爾堡總管生命的蓓媚兒,蹙起眉心瞥向角落的方向,她最討厭聽見男人的尖叫聲,這人叫得還真不是時候。
「啟稟蓓媚兒大人,是一個村民。」隨行的士兵聞聲,立即將尖叫的查德爾居民拖出來,他已經嚇得臉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