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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煓梓

  「快!」眼看他的臉孔逐漸發白,蓓媚兒驚呼。「拿起你身旁的刀殺了他,不要再猶疑,趕快!」

  她臉色蒼白地命令著,柏納的腦中卻只記得她剛才的話--

  他會殺了你,再來殺我!

  「不,誰都不許傷害她!」一想到蓓媚兒即將橫躺在血泊中,柏納不自覺地拿起身旁的短刀,朝蒙面男子的心臟刺去。

  「誰都不許傷害她……誰都不許……」柏納毫無意識地呢喃,蒙面男子的血噴出來,濺得他滿臉都是,他卻回不了神。

  「修士!」

  隨著蒙面男子奔流的血液和頹倒的身軀,跑過來擁抱他的是活生生的蓓媚兒,她帶著最迷人的微笑,衝入他的懷中。

  「你……沒事了?」他用指背輕撫蓓媚兒細嫩的臉頰,無法相信她還活著。

  「沒事了,藥效已過,我已無大礙。」蓓媚兒點點頭,很遺憾無法告訴他這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中。

  早在當眾羞辱達斯洛王子之初,她就算準他不會善罷於休,必定又會使什麼小人手段來陷害她。果然,他先派人換掉原先的侍女,端來一杯她最討厭喝的飲料。她一看飲料的顏色,就知道其中有鬼,於是她將計就計假裝不知情喝下肚,然後再趁柏納不注意的時候吐出來,讓窗外的人以及柏納誤以為她已喝下那杯飲料,然後事情的發展就如同她所預料的,一步步的進行。

  沒錯,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讓柏納誤以為她中毒;她故意讓柏納不得不為了她殺人。她說過,她要逼他回復戰士的本能,這是她的遊戲,亦是事先規劃好的第三步驟,她要他回不了修道院,一個重開殺戒的人上帝不會要他,教會也不會要。

  只是,當她贏得了遊戲,看著他恍惚卻多情的臉孔,她的心竟產生一股罪惡感,好像她搶了什麼不該搶的東西。

  「你殺人了。」輕輕揮去那惱人的感覺,蓓媚兒說。「現在你再也不能回修道院,你有什麼打算?」

  是啊,他殺人了。一心服侍上帝的他,竟然為了一個被稱為「血薔薇」的女人而殺人,他憑什麼回修道院?憑什麼再繼續服侍上帝?他……早已失去當修士的資格,就從此刻起,或許還要更早。

  「修士?」雖然她一向對人們蒼白的面孔沒多大感覺,但他的表情的確挺嚇人的。

  「不要叫我修士!」猛然揮去她嘴上的稱呼,柏納才發現自己有多可悲。「我已不配被稱作修士,我已經失去資格……」

  他用手搗住自己的眼睛,不敢仰望上帝。從今爾後,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一個名叫柏納的修士,留下來的,只會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你不准我叫你修士,那麼我怎麼稱呼你?」柔柔地捧起他的雙頰,蓓媚兒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她寧願他是個凡人。

  仰望著蓓媚兒,感受她空前的溫暖,柏納彷彿走進了一個用鮮血和迷情交織的狂亂世界,使他幾乎遺忘自己的姓名。

  突然間,她怎麼叫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這裡,嬌俏的紅唇深深吸引著他。

  「叫我柏納。」猛然扳下她的臉,他飢渴地覆上她的紅唇,算是敗給命運。「不要再叫我修士,喊我的名字。」

  而後,柏納的世界再度錯亂,只有他那獲得釋放的嘴唇,堪堪記住血薔薇的味道……

  第八章

  比武大會才剛結束,賽維柯堡立刻又面臨其他問題。在一切看似平靜的假象下,其實潛藏一個很大的危機,只是蓓媚兒和柏納都不曉得,如常過他們的生活。

  話說自從那一夜柏納決定結束他的修士生涯以後,兩人的感情發展迅速,歡笑的聲音傳遍整座賽維柯堡,當然也引來其他嫉妒的眼光和言語。

  面對這個狀況,蓓媚兒並非全然不察。她知道她底下的人嫉妒帕納,時時刻刻想扳倒他,但她不得不承認,有他陪伴日子過得快樂多了,雖然有時他還是會忍不住跟她說一些有關於上帝的大道理,不過聽一聽就算了,她不介意。

  不介意?

  腦中閃過這思緒,蓓媚兒差點吹起口哨,高喊哈利路亞,讚美偉大的天父。這要是在以前,誰敢在她面前提起「上帝」這兩個字,不是被拉出去砍了,就是慘遭活埋,最好的下場就像聖馬丁修道院,那還是因為它有她要的東西。

  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對柏納的感覺。她對他是喜歡、是可有可無,還是有更深一層的感情?

  她不知道!她需要發生點事來幫助她思考,而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個主意,或許一直保持這種狀況對彼此都好,至少她是這麼認為。

  日子就在這般混沌不明的狀態下悄悄流逝,直到某日發生了一件大事扭曲了整個狀況,情形才得以改觀。

  這天,烏雲密佈,雷聲大作,和帕納一起出外散步的蓓媚兒差點回不來。他們甫下馬,笑語還未停歇,堡內就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彷彿出了什麼大事。

  蓓媚兒皺眉,平日堡中的僕人還算有規矩,今日怎麼慌慌張張?

  他們一起推開大門,發現看門的守衛竟也失去蹤影,這下蓓媚兒更火大了,今天是怎麼回事,如此沒規矩!

  踩著不悅的腳步跨入主堡,蓓媚兒還未開罵,便看見一個行色匆匆的女僕。她生氣地推她一把,女僕顛了下,一看是蓓媚兒馬上拉柱她的手臂,白著臉大喊。

  「公爵大人,您回來得正好,事情不好了!」女僕這會兒連怕都給忘了,但這件事若處理不好,她的小命可要沒了。

  「什麼事不好了?」蓓媚兒蹙起秀眉問女僕,發現不只有她慌張,其他的僕人也跑上跑下,個個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是夫人……是老公爵夫人!」女僕急得眼淚快掉下來。

  「公爵夫人?」蓓媚兒一聽是她母親出事,臉色刷地變白,連忙提高女僕的衣領反問。

  「她怎麼了?」蓓媚兒的口氣陰寒。「公爵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啟……啟稟公爵大人,」女僕困難地回話。「夫人……現在正站在塔樓的窗邊,嚷著要跳下去找裡奧少爺。」

  蓓媚兒的臉色更加慘白,塔樓下面就是護城河,跳下去必死無疑。

  蓓媚兒不作他想,當場鬆開女僕的領子拔腿就跑,身後跟著臉色一樣蒼白的柏納。

  不要跳,求求您不要真的往下跳!

  蓓媚兒一面跑向母親居住的塔樓,一面在心裡乞求著,但等她到達母親的房間,看見她母親正站在拱窗的窗台邊緣,下面圍著一群小心翼翼、深怕老公爵夫人會跳下去的僕人。

  「母親!」蓓媚兒血色盡失地大叫。老公爵夫人的眼神迷濛、神情呆滯,她懷疑母親是否能認得她。

  聽見蓓媚兒倉皇的聲音,老公爵夫人頓了頓,扭動脖子緩緩地轉住她的方向,像具木偶似地偏頭打量了她一下。

  「裡奧?」老公爵夫人欣喜地看了蓓媚兒一眼,隨後立即察覺到不對勁。

  「不,你不是裡奧。」老公爵夫人的表情充滿了失望。「裡奧已經被趕出賽維柯堡了,所以你不可能是裡奧……那麼,你是誰?」

  老公爵夫人的臉色在認出蓓媚兒之後倏然刷白。

  「你是那個怪物!」認出蓓媚兒之後,老公爵夫人驚恐地往後退,瘦弱的身子搖搖晃晃,看起來岌岌可危。

  「母親!」面對親生母親嚴厲的指責,蓓媚兒除了心痛之外,更在乎她母親的安全。

  「不要過來,我不是你母親,我絕不承認生出你這種怪物!」老公爵夫人瘋狂地搖頭。

  「你是怪物,是喝人血的怪物!」她突然想起死去的老公爵,憎恨他為什麼把爵位傳給眼前的綠眼怪物,而不是她那藍眼的兒子。

  「把我的兒子還給我,我要我的裡奧……」想起她最愛的兒子,老公爵夫人的眼眶蓄滿了淚水,羸弱的身子越顯激動。

  「小心,母親!」蓓媚兒伸出雙手朝母親走近一步,就怕她一不小心踩空掉入又深又冷的護城河去。

  不料她的母親卻更為害怕激動。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老公爵夫人的身體已經騰空一半,拚命搖頭。「我要去找裡奧,誰都不能阻止我。」

  老公爵夫人忽地掉頭,對著城堡下的某個小黑點微笑,看得眾人膽戰心驚。

  「我看見他了。」老公爵夫人對著城堡下的小黑點揮手。「我看見我的裡奧了,他正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不要!」

  蓓媚兒的呼聲幾乎和她母親高舉的手一起升起。她的母親要離開她了,她知道,她看得出來。

  「不要跳下去,那不是裡奧,那不是……」她不明白母親的心中為何只有裡奧,她是她的女兒,和她長得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兒啊!

  「不,他是裡奧,你別想騙我。」即使蓓媚兒拚命阻止她母親,老公爵夫人仍然堅持。「你不要以為我和你父親一樣笨,他笨得把爵位給你,笨得上你的當。但我不會,因為我永遠不可能去相信一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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