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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煓梓

  「你不認得我,對不對?!」

  正當柏納驚訝的同時,蓓媚兒倏然甩開賽維柯公爵夫人的手。

  「你當然不可能認識我了,在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寶貝兒子!」

  柏納無法正確形容出蓓媚兒臉上此刻的表情是憤怒,還是失望,或者是悲傷。

  「他不會回來了,你聽見沒有!」蓓媚兒忍不住憤怒,抓緊賽維柯公爵夫人的雙臂搖晃。「你的寶貝兒子不會再回來了,裡奧已經被我趕出賽維柯堡,他不會再回來了!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有沒有?!」

  蓓媚兒拚命搖晃她母親失去知覺的身子,希望她能給她一點反應,即使是生氣也好。可是任她再怎麼搖晃她母親,她母親仍然不為所動,只有在聽見她熟悉的名字時才轉過頭看蓓媚兒,兩眼無神地說:「裡奧……」

  蓓媚兒最後一絲希望,被這兩個簡單的音節徹底擊潰。她好恨,恨她母親,更恨她那該死的弟弟!

  「你就守著裡奧的名字等死好了。」蓓媚兒突地站起身,在憤怒下口不擇言。「我不會讓你見他的,我以父親的名字發誓,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再見他任何一面!」

  她忿忿地跑出房間,穿著白色羊毛睡衣的身影,就像一道失望的晨霧一樣飄然遠去,徒留沉重的木門慢慢地闔上,直至完全隔絕房內的燈火為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站在黑暗中的柏納不得不承認他十分好奇,好奇這朵血薔薇,以及這座城堡內發生的事。

  或許,他沒有自己想像中這般清心寡慾。

  這是當晚柏納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第四章

  清晨的薄霧,瀰漫在賽維柯堡的四周。

  富含水滴的霧氣,在微風的吹送下,停留在樹梢附著在樹幹上,等樹枝吸足了露水,後又冉冉上升與更多的霧氣相結合,裊裊圍繞這片廣大的土地。

  賽維柯的早晨,素來美麗,尤其在團團迷霧的襯托下,更是顯現出一股遺世的美,令人無法抗拒。

  抬頭仰望灰濛濛的天際,柏納也和所有賽維柯居民一樣無法抗拒大自然的美,如果它的領主不要一大早就找碴的話。

  「你一大早命人叫我起床,就是為了要聽我講道?」

  站在賽維柯堡某個房間的正中央,柏納按捺下怒氣面對一臉頑皮的蓓媚兒,他猜這是她專用的書房,在這普遍是文盲的時代,極不尋常。

  「是啊,修士。」手裡拿著鵝毛筆輕拂鼻頭,蓓媚兒一屁股坐在書桌上,對著他微笑。「我想趁著頭腦還清醒的時候,聽一點人生的大道理,希望你不介意。」

  她的笑容燦爛,碧綠色的眼睛泛出點點星光,看得出她今天的心情很好。

  帕納靜靜地看著她,有點被搞糊塗了,昨天晚上她明明還很憤怒,怎麼今天一早就像換個人,快樂得像只小鳥似的。

  「請坐。」他指指另一頭的木椅。「我很樂意為你講道。」柏納決定暫時跳過她難懂的情緒,盡他身為神職人員的責任。

  蓓媚兒則是挑高眉頭,跳下書桌走向他指定的位置坐好。今天她穿著一身男人的衣服,在這個時代中,除了她之外,沒人有此特權。

  「你想聽哪一方面的道理?」柏納看似放鬆,其實充滿戒備,昨晚的經驗沒齒難忘,他可不想再念一次淫詩。

  「男女間的道理。」

  果然,一大早就給他出難題。

  「我想知道男女之間應該怎麼相處才算合宜。」蓓媚兒笑得無辜,柏納卻十分瞭解她一肚子壞水,故意挑一個最難回答的問題考他。

  「咳咳。」柏納先清清喉嚨,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回答。「聖經說--」

  「聖經說女人是男人的肋骨,所以女人應該服從男人,這我知道。我要知道的是你個人的想法。」蓓媚兒不耐煩地打斷柏納的話,用另一個問題反問他。

  「你讀過聖經。」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之久,柏納才能找回聲音回答蓓媚兒,內容卻和她的問題八竿子打不著邊。

  「我是念過。」蓓媚兒聳聳肩,不怎麼在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瞬間,碧綠色的亮眼對上琥珀色的沉眼,彷彿在較量誰比較有智慧。

  「很抱歉我不能給你滿意的答案,有關於男女之間該怎麼相處,恐怕我比你還沒經驗。」一陣對峙之後,帕納首先敗下陣來,很有技巧地舉白旗投降。

  「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是處男嘍?」柏納是很有風度沒錯,可惜碰上蓓媚兒這個小惡魔,不得不亂了陣腳。

  「這與你無關。」柏納忍不住臉紅,並暗地裡詛咒自己的臉皮為什麼這麼薄。

  聞言,蓓媚兒卻只是大笑,笑了幾聲之後就沒有再為難他。

  還真是好玩哪,這男人。

  「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大笑過後,蓓媚兒從椅子上站起來,邀請柏納。

  「去哪兒?」柏納盡可能冷靜,卻發現那很難。

  「到處走走。」蓓媚兒硬是摟住他的胳臂。「你已經好多年不曾回來過賽維柯堡了,難道你不想看看它改變了多少?」

  她用這個誘餌釣他,對於任何一個長期在外受訓的騎士而言,受訓地等於是第二個故鄉,感情自是特別深厚。

  柏納猶豫了一會兒後點點頭。或許在他的心裡,一直忘不了那段年輕歲月,所以他才會自告奮勇妄想感化她,其實內心深處是想回來探望賽維柯,他的第二故鄉。

  只不過,柏納萬萬沒想到,蓓媚兒口中的「到處走走」竟演變成馬匹、放鷹、弓箭等全副武裝。

  「我還以為你只是想要到處走走而已。」柏納拒絕接受蓓媚兒遞過來的劍,僵硬地看著眼前的馬匹說道。

  「我是啊!」蓓媚兒收回長劍掛回身邊,不以為意地攏攏秀髮。

  「到處走走需要這麼大的排場?」又是長弓又是鷹集,擺明了打獵。

  「有點常識,修士。」蓓媚兒不耐地挑眉。「我不知道你那顆腦袋還記得多少騎士準則,但我必須提醒你,一個良好的騎士是不能離開他的劍,除非他不要命了。」更何況她的腦袋很值錢,幾乎每一個人都想要。

  關於這一點,柏納無法否認,佩劍是騎士的生命,在任何時候都不可棄劍而逃。

  柏納和蓓媚兒互看了一眼,隨後雙雙翻身上馬。騎士的守則是榮譽、是勇敢、是保護弱小和尊敬婦女,他不知道她能記得多少,也許只記得勇敢應戰,願上帝憫恤她可憐的靈魂。

  兩匹馬就在沉默之間奔馳,一直到一幕怪異的景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柏納才愕然地止住馬匹。

  「教堂……不見了!」柏納無法置信地看著不遠處的空地,他記得這裡以前有座教堂,教堂的門口上還裝飾著聖經上的故事,是一座十分優雅的教堂。

  「拆了。」蓓媚兒聳聳肩,無所謂的樣子讓人想好好打她一頓屁股。

  「你拆了教堂?」這像什麼話!

  「嗯。」蓓媚兒點頭,覺得他很煩。

  「為什麼?」盡可能的忍住怒氣,柏納問。「你為什麼要拆了教堂,那是人們認識上帝的唯一機會。」那些門口的雕花,不但是用來裝飾,也是用來教育人民,在這文盲遍地的時代,那些雕花很有用,卻被她給毀了。

  「因為我高興。」幹麼瞪她?「有個人一天到晚往這裡跑,我心情一不爽,就派人拆了它,不行嗎?」

  她反瞪他,下巴抬得高高的,任性的模樣宛若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

  突然間,柏納的腦中閃過另一個小女孩的身影,那是昨夜的她。

  「是你母親對不對?」柏納平靜的聲調像閃電一樣劈中蓓媚兒極力隱藏的事實。「你口中的'有一個人',指的就是你母親,因為她每天都來教堂祈禱並且忽視你,所以你才會派人拆掉教堂,因為你想要獲得重視。」

  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卻要命的點中了事實。

  他說的沒錯,這正是她派人拆了教堂的原因。可是他沒指出的一點是,她母親上教堂的目的不是為她祈禱,而是乞求上帝能夠讓她盡快找回她的兒子,所以她一火大就下命令拆了教堂,卻沒想到因此而害她的母親發瘋。

  失去了兒子,失去了心靈庇護所,令她再也不想看這世界,再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蓓媚兒冷眼打量柏納,不認為他有這麼大的本事得知賽維柯堡近幾年發生的事,除非--

  「你偷看。」難怪昨夜她一直覺得門外有人。「你該死的偷看我和母親。」她邊說邊搭起弓,帕納則是相當平靜地看著她的舉動。

  「我承認。」她若要一箭射穿他的心臟他也沒話說。「我承認我忍不住好奇,跟著你的腳步想看你是去找誰。」

  「沒想到一個修士也有這麼大的好奇心,背地裡做些偷雞摸狗的事。」蓓媚兒冷笑,轉動著搭好的弓箭,瞄準他的方向。

  她的話令柏納無法反駁,她倏然放出的箭他亦無法閃躲。他無可避免地閉上眼睛,等待致命的快箭貫穿他的身體,沒想到它竟然只是呼嘯一聲地從他的耳邊掠過,待他睜開眼睛,只看見她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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