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於屏風後,不奇將禮部尚書所說的話每一字都聽進去了。誇讚司徒燁一表人才的話多得讓聽的人都要起雞皮疙瘩,稱讚不奇的更讓她噁心。明明沒見過她,卻誇不奇生得如花似玉、雍容典雅、落落大方,是婦德的典範等等等。
閒說談完一進入正題,尚書馬上就告訴應國公,現在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王爺願意公開迎娶賀嫣鴻郡主,那麼大家就把日期敲定,省得夜長夢多。
結果應國公的回答竟是,「尚書大人說得有理,我也有同感。不如請王爺選個良辰吉日,下聘完婚吧?」
不奇差點沒昏倒。自己的親爹爹對女兒的婚事竟如此草率,不但沒事先與她這做女兒的商量,連問也不問便馬上答應人家。沒想到身為公爵之女還不如民女,起碼身為民女沒有家累,還可以自己挑選對象,嫁或不嫁選擇由她。
她現在就可在眼前看見司徒燁以高傲自信的神情,肯定她會高高興興的嫁給他,搞不好認為他正對她施捨。
不,說什麼她也不能看這種事情發生。她一定要阻止。
該怎麼做?不奇腦筋飛快地轉動著,爹娘顯然不可能聽她這做女兒的話,唯今之計只有讓司徒燁打消這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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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司徒家這邊也同樣熱熱鬧鬧。
「放開我,你這千刀萬剮的臭王爺,虧我還幫不奇姊姊救你。早知道就讓你醉死在那小破廟內,該死的。」不怪絕美的臉蛋配上她大吼大叫的模樣,讓所有王府中的人都嚇呆了。
「嗚……婆婆,我要找師父,還有婆婆們,你們把她們……她們弄哪兒去了?」平凡可愛的小臉是哭得雙眼紅腫,涕泗縱橫。
「不怪、平凡兩位姑娘,這場戲演得過火了。」司徒燁臨危不亂,淡淡的笑說:「我聽手下們說,你們兩位一路上不但有說有笑,還餐餐吃下好幾碗飯,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
不怪與平凡的眼淚像使了法術,瞬間又消失了。「總得要發點不平之冤,才顯得出我們現在身陷囹圖處境危急。」不怪笑說。
「姑娘們是杯弓蛇影,誰說你們處境危險了?相反地,我想你們會大大的高興才對。」
「王爺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可以叫不奇姊姊出來嗎?她最懂得解釋你們這些文縐縐的話了。」平凡四下張望著。
「不奇現在不是不奇,就像你們也不是不怪與平凡一樣。」司徒燁揮揮手讓屬下解開兩位姑娘的繩索。「她現在是賀嫣鴻。」
「這是在玩什麼把戲?我不奇姊姊人呢?」不怪皺著眉頭,揉著她剛獲釋放的雙手,「費如此大的力氣,大老遠將我們姊妹架到此地,如果想找我們算帳,咱們也不怕你,儘管來就是了。不過,不奇姊可是冒險救了你一命,你該不會對她做什麼不利的舉動,或把她賣到什麼……」
「不怪姑娘別亂猜想。不奇很好,平安無事。」一面司徒燁在想著,這些話可真耳熟,三位婆婆的高徒連說話都是一個語氣,不奇剛被捉到也是一派「有什麼花樣我不怕你」的口氣。
不怪瞇起眼來,「哈,那是我們誤會閣下,你沒有找來那些膿包官兵,也沒有布下天羅地網來捉我們姊妹囉?」
司徒燁微笑說:「那些不過是為了請姑娘們到京城來一趟,有重要的事告訴二位,不是要對兩位姑娘不利。畢竟,大家就快是自家人了。」
「這麼說來,所有的誤會已經都解開了,你也知道不奇姊姊根本沒有對你用計使毒,這全都是三位婆婆商量出來的計謀,你和她都是陰謀設計下的受害人?」平凡高興的問道。
「陰謀?」司徒燁心內起了疑心,不動聲色的說道:「是指破廟的事嗎?」
不怪也沒多設防,她笑著說:「沒錯,你這樣說,一定知道不奇姊也是被騙的,全都是奇婆婆不好,想讓你們這對『孔雀東南飛』。藥酒是婆婆下的毒,姊姊當那是真的交杯酒,讓你喝下去而已。當然了,解藥胭脂是爿婆婆交給我們塗的,不奇姊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已含掉解藥。一切只能說婆婆們的毒計太厲害了。唉,你都知道了我還多嘴什麼!」
司徒燁在心內想想,不怪與平凡沒機會與不奇串通這些說辭,那麼這些應該便是事實的真相。為什麼不奇自己卻不提半字——是了,她怕自己誤會她又在強辯,所以隻字不提,寧願讓他誤會。
傻不奇。他握緊自己那只尾戒,如果她在這兒,他一定會好好罵一罵她……且慢,如果真像不怪與平凡所言,那麼自己豈不是一直錯待了她,無情的利用她的身軀……她卻一直是無辜的,而且救了他一命。
證明不奇的清白,讓司徒燁首次感到為難——如果不奇想以這份救命之恩換得一輩子的自由,想離他越遠越好,他能不答應嗎?如果她真做出這種要求,司徒燁並不會覺得奇怪,有太多次不奇在他的懷中飲泣,她痛恨降服在激情的需求下,痛恨自己被他所利用!
宛如一把利刀畫過司徒燁熱血沸騰的胸口,不,她不能離開他,在破廟那一夜她便屬於他了,不奇可以向他要求任何事,包括要他去摘下天上的星星,但他絕不願放她走。光想到失去她的可能性,就足以教他全身血液凍結,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接踵而至的領悟,遲來的敲進司徒燁的心中,他早已在不知不覺當中,習慣不奇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還有她的聰慧靈敏與頑固的心智,在他認為馴服了不奇的同時,他卻讓不奇佔領自己的心田,進駐自己的世界。
曾幾何時,她變成他的唯一?
「喂,王爺。」不怪伸手搖搖他說:「你怎麼不說話,我問你,你剛剛說不奇姊不是不奇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司徒燁拋開壓在心頭的亂絮,回道:「不奇不是不奇,因為她尋回自己的親生父母,發覺她真正的身世——她是應國公爵之女,賀嫣鴻郡主。」
「什麼?」不怪張大嘴,「你在開玩笑嗎?」
他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而你們兩人也不是你們所以為的人,不怪,你其實是朱武親王的女兒,朱嬛郡主。平凡則是金城大將軍梅達的女兒,梅紫仙小姐。你們三人的爹娘都是相識知交或遠親近鄰,有一天宴會時你們三人一起失蹤,被婆婆們抱走了。」
「不會吧!」不怪懷疑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們怎麼可能是堂堂親王或是將軍的女兒呢?我不敢相信,這一定是作夢吧!」
平凡也晃晃腦袋,「好奇怪喲!這些故事聽起來真不像真的。」
「何不親口問問你們的師父呢?」司徒燁一舉手,就有好幾名剽悍的大漢帶著渾身捆得有如肉粽的三位老婆婆走進屋內。「久違了,奇婆婆、怪婆婆及爿婆婆。」
奇婆婆冷哼一聲,怪婆婆凶狠的瞪他一眼,爿婆婆則高歎一氣。
「婆婆你們也被捉來了?」兩個小姑娘訝異的奔向前問。
怪婆婆狠瞪著司徒燁說:「要不是這賊廝拿你們的小命做要脅,憑你們師父我天下無雙的功夫,又怎麼會輕易落入網中,都是你們這兩個小丫頭急吼吼的要找不奇,才連累了我和你們兩位婆婆。哼!罷了,我倒要看這賊廝還有什麼計謀要對付我們。」
但不怪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師父,請告訴我,剛剛王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們的父母真的是……」不怪衝向怪婆婆問道。
「是又怎麼樣,」怪婆婆瞇起眼說:「那些個笨傢伙能教會你這身武功嗎?我是看你生得冰雪聰明,我會養得比別人都好才養你的,如果真讓你們埋沒在深閨內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不是一字不識的等著嫁人。」
「那……那……我們真是……」不怪眨眨眼,「郡主、千金?」
怪婆婆一哼,鼻頭朝天不說話了。
爿婆婆喚著平凡說:「王爺給你找著了爹娘,婆婆也沒什麼話好說。我只有脖上掛的一隻樹簫給你,回去自己家中可別把我這師父忘了。」
平凡立刻掉下淚來,「婆婆,我不要,我要和婆婆一起!」人道是離情依依,越是到了分離,才想起了對方的種種好處。爿婆婆對平凡最是溫柔和藹,自然平凡也越是不依。
「呸,有什麼好哭的。擺脫我們三個老婆婆,等著你們的可是吃穿不盡的榮華富貴。就像不奇一樣,現在早把我忘光光了。」奇婆婆氣咻咻的說:「你這臭王爺要拿老身怎麼辦就怎麼辦,別假惺惺的客氣了。」
「奇婆婆好膽量,你們三位婆婆抱走三位郡主這罪名的確是不小。若不是不奇事先有所求情,讓三位夫人原諒你們莽撞歹毒的惡行,恐怕現在你們三人不止是關上幾年,連腦袋都得落地。」司徒燁平鋪直述的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根據我們大明律法——拐帶幼齡孩童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