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不愛熱鬧,別為難他。」獨孤吹雲很自然地替他說話。要這種性情中人配合眾人做事,是……自找麻煩,戈爾真還是適合當個閒人。
「不如讓他盯老三去,那個販賣人口的規模不小,新郎倌有了萬一就不好玩了。」出餿主意藍非最是在行了。
戈爾真一腳就往藍非的屁股踹去。多行不義必自斃,天老爺的報應雖然還沒抵達,但他不介意出手「替天行道」。
「你踢我?屁股是我全身最迷人的地方,你竟敢——戈爾真,我跟你沒完沒了。」藍非哀鳴。他高貴的織錦衣料印上粗魯男子的腳丫印,真是平生大恥。「那又怎樣!?」戈爾真睨眼。有種來呀!
「我跟你拼了。」撩高袍擺,什麼斯文全都掃地,管他去!他要不揍扁戈爾真,名字寧可倒過來寫。
眄著纏鬥的兩個人,海棠逸皺眉。
「大哥,要勸架嗎?」這兩人從早鬥到晚,不煩啊?
「讓他們去吧!我很久沒看見他們『親愛』的樣子,挺懷念的。」獨孤吹雲如是說。
海棠逸從善如流。既然他們還存在著「娛樂」的效果,他就省事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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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可佟像袋粗糠般被丟進陰冷潮濕的地牢裡。
「你給大爺我乖乖地呆著,像別人一樣,否則別怪我揍得你面目全非,扔到河溝餵魚。」
「呸!」即使鼻青臉腫,區可佟仍一點都不肯示弱。
微小的動作也能牽動她全身的疼痛,有記憶以來,她什麼傷沒受過,就數這次最慘。
「他奶奶的,沒見過這麼倔強的婊子,管她什麼貨物至上,我非給她顏色瞧不可。」匡當關上的牢門又應聲而開。
「昭爺,跟她們有什麼好計較的,白花花的銀子才重要。」看似牢頭的白髮老人趕緊偎上來,涎著臉討好他。
「你懂什麼,這婊子差點沒壞了大爺我的事,你瞧!我身上的爪痕全是她的傑作,這麼悍的婊子大概也賣不到好價錢。」錢昭忿忿指著破爛的衣服和條條血痕,怨氣難消。
「可是花姑娘交代過……」
「少拿她來壓我,大爺我不吃她那套。」花姑——一個貌美如花,心腸卻如毒蠍的女人。
「哼哼!你說的是哪一套呀?錢昭。」不道人長短就不怕心虛,偏偏錢昭犯了大忌。
婀娜多姿的身形飄飄而來,她面如芙蓉,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眉眼盈盈處皆是萬般風情。薄衫映羅紗,衣衫近乎透明,高高的裙褐隨走動露出若隱若現的足踝,說不盡的嬌嫩魅惑。
「嘿嘿!當然是床上那套工夫呀!」花姑的出現讓錢昭態度丕變,惡厲的眼神馬上添染了色慾,不規矩的手攀上了她的腰肢。
花姑抬起筍白的纖指戳進他敏感的乳頭,力道恰到好處。
「你滿能取悅我的,別搞怪,目前我還不太捨得毀掉你。」她的聲音慵懶嬌嗔,酥媚入骨,可也只有跟在她身邊的人才知道花姑是不講情面的,她能在上一瞬間對你柔情萬種,也能在下一霎間讓你下地獄。
錢昭的淫笑扭曲了,這女人根本是蜘蛛精投胎的黑寡婦,他非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她不可,畢竟人財兩得的機會不是常落在他身上。
「小娘子,我的忠心不貳可昭日月,你瞧!我又給你弄了個鮮貨回來。」他討好地乾笑,像頭哈巴狗般地巴結著。
「我不是告訴你嬰兒的利潤高、風險低,一本萬利,瞧你給我帶什麼回來?」她是女人,可不做逼良為娼的事。
「我是有原因的。」呸!都是骯髒錢還白溝黑渠地分清楚,假正經!
「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別拖泥帶水的。」她的精明幹練,犀利簡潔,教人連找藉口的機會都沒有。
吃軟飯的男人最善察言觀色,他的聲調放得更軟了……
「你跟我提過,跟一個叫戚寧遠的男人有嫌隙,這女人就是他的小妻子哩。」硬拗嘍,總不能說真的貨品被截走,牢裡的女人是人家不要的。
花姑水汪汪的眼突然不一樣了,她技巧地甩開錢昭的佔有,盯住面貌全非的區可佟。「憑她也配!」
這是不可能的。那個傷了她最初和最終感情的男人,他回來了……
那個不想愛人,也不想被愛的男人也會娶妻?她寧可相信天會下紅雨。
她高不可攀的表情蒙上難以言喻的喟歎。不!她沒愛上那個薄情男子,她恨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恨不得將他的骨頭一根根拆下再丟下懸崖去餵狗。
對!這才是她活下來的理由!
柔情在她臉上只是曇花一現,冷若冰霜的表情再度覆蓋於她的面容。鍾情已是舊時傷,當時惘然,如今,不再是了。恨他!是的,她——恨——他,那個叫戚寧遠的男人——
「下去!買主要的貨品已經齊全,這趟貨你負責去押送。」可憐天下父母心,拜他們所賜,她的生意日益興隆。一手交錢,一手交嬰兒,居中賺得的利潤讓她不愁吃穿,還能豢養像錢昭這種吃軟飯的小白臉,安撫她空虛的心靈,哈哈哈,何樂而不為,何樂……
兩行清淚從她濃妝艷抹的玉頰滑了下來,全無徵兆的。
「花姑?」錢昭詫愕地喊。
對花姑言行不一的舉動他看多了,當眾落淚卻絕無僅有。
花姑狠狠地偏過頭,瞠大她原來嫵媚,如今梨花帶雨的黑瞳。
「滾!想花我的錢就給我幹活去!」
錢昭扁了扁嘴,溫馴地退下,整個陰暗滿是發霉味的地牢只剩眼淚干了又濕的區可佟。
至於牢頭,在很早以前就退回他該有的工作崗位上,不發一語。
花姑沉下臉孔,挑剔地俯瞰著可佟。被淚水洗過的頰留下兩條不規則的粉痕,在光線朦朧的地牢裡顯得既詭異又可怕。
很久很久,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和臉龐。
「這麼說,他會到這裡來才對……呵,我這身打扮怎麼見他?不行,我得回房梳妝打理才行……對對,就這麼著。」花姑喃喃地躍上石階。
然而,她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朝昏聵的老人甜甜一笑……
「老吳,我們的水牢空置太久沒人住,送她到那裡去!還有,用腳鐐手銬替她『增重』,她太瘦了,待會兒客人來若嫌我沒盡到主人的義務,我可是會唯你是問喲。」
除敵務盡,只要是她認定的敵人,絕不容情。只有趕盡殺絕才能杜絕一切可能的障礙。哈哈哈哈——
第七章
地牢裡好歹有稻草可御寒;寒氣逼人的水牢,只有從大海引進的冰水伺候。
區可佟被強迫進入見方大的水窟裡,冷死人的水堪堪淹到她的下巴。
「老……丈。」
「我啊,年紀一把了,吃人家的飯,聽人家的吩咐,小姑娘,你就聽天由命吧!」牢頭將她雙手銬在由牆面垂下的鐵銬裡,無能為力地表示。
她不想死啊!連情愛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糊里糊塗地一命嗚呼,沒道理嘛!
牢頭看任務完成,施施然地關上鐵門,走了。
「什麼聽天由命,我……咕嚕。」水位上升的速度超過她的想像,一時半刻便沒至她的嘴巴的高度。
無法可想的區可佟開始在水中跳躍,能多掙得一時就多一絲活命的機會,即使因為這樣讓硬冷的鐵銬磨破手腕上的皮膚,以致鮮血淋漓,她還是不肯認輸。
儘管她不懈地努力著,身子卻益發沉重,無情的水淹過她失去感覺的耳朵、眼睛。終至……沒頂……
從清澈的水中直可看見區可佟飄揚四散的一頭烏絲,她臉色蒼白,眼瞼緊閉,了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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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清的街道飄起新雪,時緩時遽,冷然入骨。
街瓦房簷,深溝橫渠,積雪盈尺,平時熱鬧的街市如今卻是空無一人。
「誰教你跟來?」戚寧遠一頭被霜雪染點得成了白髮白眉,長袍鼓得像被風吹飽的帆,縱行跳躍問,移動如電光。
「我討厭走屋頂,咱們打個商量,換條路走吧?」和戚寧遠保持半步距離的戈爾真出口抱怨。好好的街弄巷道不走,爬什麼屋脊,還有這瓦片滑不溜丟的,歎!自找罪受嘛!
大海撈針夠他嘔的,一個老大不掉的跟屁蟲更令人受不了。戚寧遠瞪著和他御風同行,又不停抱怨的戈爾真,氣在心頭。
「那,是那間大宅第!」大雪覆蓋了一切,戈爾真卻口氣堅定地指著遠遠的一棟豪宅。
戚寧遠轉過身子頓住疾箭一般的身影,迫視戈爾真。
「你——最好給我把話說明白。」他知道區可佟在哪裡?為何不早說?
戈爾真沒想到戚寧遠忽地打住,急忙跟著煞住自己的身形。
「哦!『白』呀,你看大地不全是一片雪白?」他表情皮皮的,看不出戚寧遠怒上心間的奔騰火焰,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