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她駕駛著車子在偌大的平原上平穩地行進,她知道怎麼打檔、怎麼拿捏離合器與油門間的親密關係了。
「哈哈,我是天才。」她笑得開懷。
蘇威緊瞅著她的笑容,嘴角跟著輕揚。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容,那銀鈴般的笑聲帶動了他的心跳,這滿足感比他賺進幾千億美金還多更多。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忘了心中的芥蒂,她笑盈盈地轉頭看他。
「想直接開車遠走高飛嗎?」他不用多想。
「答對了。不過我沒那麼呆,你在這裡,我是走不出去的。」她依然在宮殿四周繞圈子。
「那麼,我們來打個賭如何?」他突然開口。
「什麼賭?」她一怔。
「如果你開得到市區,我就讓你走;反之,你得心甘情願留下來陪伴我。」他開出條件。
「你是說真的還是唬我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從不信口開河。」
「一言為定。」她用力踩油門,然後在宮殿前緊急煞車,跳下車子,回頭道:「親愛的蘇威先生,麻煩你把車子的油加滿,我馬上回來!」
她練車歸練車,還是有注意到油箱只有半滿,真要打賭,她絕對不能吃虧。
真有她的!他還以為她沒注意到。他縱聲大笑。
安海兒一路往裡沖,打算回房打包行李,就在她踏進房裡的那一刻,她猛然頓住腳步。
她打包什麼行李啊?
她現在身上穿的戴的,哪樣不是蘇威送的?這裡根本沒有屬於她的東西吶!
「小姐,你怎麼了?」正巧插好玫瑰花的小曼被她嚇到。
「我沒事。」她搖頭。
對,就算不打包行李,她也該跟小曼道別才是,雖然相處不過一個月。
「小曼,我要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安海兒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道。
「小姐,你怪怪的哦!怎麼突然向我道謝?」她真的被她嚇到了。
「我要走了。」她對著小曼說。想到即將離開,她的心頭忽然沉重,完全蓋住快樂的情緒。
「小姐,你要去哪裡?」小曼傻住。
「我要回家了,如果成功的話。」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奇怪?她怎麼了?難道她留戀著這裡嗎?
「什麼意思?小曼不懂。」
「不懂不要緊,總之,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陪伴,我房裡的東西,你喜歡的我都送給你。」她不再多作解釋,用力擁抱她後轉身就走,至於心頭異常的沉重,她不想再去深究。
「小姐……」小曼追了出去。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小曼想問清楚,但追到門口,也只來得及看車子揚長而去。
第八章
確定油箱滿滿,安海兒跳上車子開了就走,表情卻不若方纔的興奮。
「我以為你是去打包行李。」蘇威早已端坐在車裡。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她半垂長睫。
「那為何兩手空空?」
「因為我發現所有的東西都不屬於我,所以我沒法帶走,只跟小曼道別而已。」她發現自己沒法輕鬆以對。
「送你的東西就是屬於你的。」蘇威有些不悅,她竟如此不在乎他的用心。
「那太多了,而且老實說,我當時只為了發洩而要求,並不是真的喜歡。」她坦誠。
「我想也是。」他聞言稍稍釋懷,這的確很像她的作風。
「不過,我還是帶走你給我的東西啦!」她指著身上的衣物。「這項煉就當是紀念這段日子吧!還是你想要回去也行。」
雖然她一直很討厭他的霸道,但她不能否認他的確將她照顧得很好,她理智地告訴自己,忽略心底另一股不捨。
「送出去的東西沒理由要回。」他凝視著她的臉,想看清那雙眼瞳裡的真正想法,可惜她側著臉,他無法看仔細。
「那就謝了。」開出大門,她忽然停下來,心裡暗叫一聲糟,眼前竟是一望無際的沙礫地,沒有任何建築物,更別提地標。
她真是太天真了!先前她是一路睡到宮殿的,現下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
「你知道怎麼走嗎?」他想看看她要怎麼逃。
「放心,既然我們打賭在先,我不會問你的。」睨了他一眼,她又回頭瞪著前方的景況。
「我也沒打算開口。」他笑。
他不會告訴她,這車子經過改造,內建衛星導航,還有一樣她料想不到的全自動駕駛系統。
「哼!」他的笑聲真刺耳,她也管不了這麼多,直接踩油門往前開好了,就不信真的沒有路標。
她沒頭沒腦、奮不顧身的開法,讓他又笑了。
「幹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她蹙眉。
「沒什麼。」他搖頭。
「收起你的笑容別干擾我!不然你下車,讓其他人跟著我走。」她表情認真。
「看來你對我的笑容頗不滿。」
「你現在才知道。」她瞥了他一眼。「好吧!反正我們也快分開了,好歹相識一場,有些話跟你說也無妨。」
「什麼事?」他倒想知道她想說什麼。
「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那種微揚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就很討厭,你這樣不累嗎?」更重要的是,那笑容讓人覺得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沒人可以逃過他的掌握。
他一愣,隨之大笑。
從沒人敢當面指責他的笑容有何不對,就屬她最敢。
「對嘛!要笑就笑,何必壓抑?」他爽朗豪邁的笑聲震動著她的心房。
「習慣了,很難改。」
「亂講,有心要改,不可能改不過來,只是時間快慢而已。」她不信。
「也許你在我身邊,我會考慮。」他丟出誘餌。
「你想得美。」都到這步田地了,他居然還不死心的想留她?她微微噘嘴。
「真的不考慮?」他揚眉。
「算了吧!我不喜歡你的霸道、你強勢的作風,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她揮揮手,告訴他,也在告訴自己。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他笑,他想要的,從沒人可以奪走。
她不想再跟他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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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開到哪了?
面對著一片沙漠,安海兒覺得很悶,踩著油門的右腿早已酸到麻木。
不是說在麥地那嗎?怎麼她連開好幾個小時,從太陽高掛到即將西下,還看不到市區?
瞥了一眼蘇威,他閉著眼,似乎在假寐。
又過了半小時,她不得不承認──她迷路了!
踩下煞車,她沮喪地發現油箱裡的油只剩三分之一。
不行!她不能死心,她得改從另一個方向試試。
車子再度前進。蘇威側著頭,嘴角漾出微笑,即使是有本事的男子,在荒蕪的沙漠想尋找目的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一介弱女子。
她的毅力的確令他另眼相看,就初學開車的人來說,開一兩小時已經不容易,而她竟開了好幾小時還不曾休息。
她就這麼想贏嗎?
「你不要偷笑!」安海兒突然出聲。
「我以為你沒在注意。」他睜開帶笑的銀眸。
「哼!」
「想回家了嗎?」他不問她是否認輸。
「是啊!我想回我在台灣的家!」她板著臉,油門越踩越重。
「倔強。」他笑,明知輸了,卻還嘴硬的不肯承認。
「這裡不是我的家,人被困在異地,我會想家、我會想念家人,你不懂嗎?」想到哥哥,她眼眶發熱,而他竟還笑得出來,這人是冷血動物嗎?
「我是不懂。」他聳肩。那是什麼感覺?他完全無法體會。
「難道你沒跟家人分開過?」轉頭間,她記得有個老夫人,不是嗎?
他沒答話,銀瞳緊鎖前方。
他幹嘛突然不說話?她才想開口,就被他打斷──
「快停車!」他喝道,遠方地平線,沙塵遽然升高,直撲而來。
她被嚇到,反射性地踩下煞車。
「下車!」他二話不說地拔掉車鑰匙,從後座拿過一隻袋子跳下車。
「你幹嘛啦?」她不明所以,真的被他的舉動給嚇到了。
「快下車!」他喝令。
「哦。」她直覺地行動,但一步下車卻定在原地,無法再動。
她的腳麻了,耳邊只聽見呼呼的風聲,細沙打得她的臉好痛,漫天的風沙,令她幾乎睜不開眼。
蘇威迅速打開袋子抽出一隻帆布袋,抽掉線頭,原本平凡無奇的帆布袋開始膨脹,形成一個長方形的帳篷。
「快!」他朝她招手。
「我的腳好麻。」她搖頭道。
「進去!」他大步過去拽過人就往帳篷躲,這帳篷擁有特殊的透氣性,即便被掩埋在沙土裡幾個小時,也不會使人窒息。
「哦。」趴進帳篷,她的臉因過大的動作而皺成一團,覺得右腳好像不是自己的。
「吃到苦頭了吧!」蘇威伸手按開頭頂上的小燈,接著幫她按摩。
「不要,好痛!」她唉唉叫。他的手勁未免太大了吧!
「再不讓血流循環,你的腿要廢了。」他出言恐嚇。
「哦!」痛楚讓她不停扭動身子,感覺一股熱流衝向腿部,麻痺的情況逐漸好轉,卻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大手在她的腿間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