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杜至野恍然大悟,以她粗枝大葉的個性,泡的茶會出現渣滓也變得理所當然。
「二少爺,這是郁小姐要交給您的東西。」管家從茶几上取來一個紙袋。
他狐疑的打開紙袋,內部有一個紙盒,裡面裝的是一雙鞋。
燈光下,那雙男鞋黑得發亮,雖然不是名牌,而且款式也很簡單,卻教他莫名的欣喜。
「郁小姐有留話,說這是還給二少爺的恩情。」伊格接著說。
「恩情?」他皺起眉,想起蕭憶婕的童言童語中似乎有提到鞋子的事。
「我沒有問,所以不太清楚。」
「她今天在家裡沒做什麼蠢事吧?」他正覺得奇怪,因為今天在公司也異常平靜。
伊格遲疑了半響後,恭敬的答道:「她今天沒有來。」
杜至野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緊盯著伊格平靜如昔的表情,不解她怎能放任郁蘋如此大膽。
「她為什麼沒有來?」
「我以為二少爺會知道。」伊格皺了下眉頭,「她說她今天正式向公司辭職了,所以已經不需要再來這裡接受訓練。」
「什麼?」他十分震驚,她的自作主張令他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氣憤。
「是的,二少爺,公司的人事課已批准了。據郁小姐的說法,她按照公司規定,已於一個星期前提出離職申請。」伊格緩緩地解釋,也很意外杜至野似乎並不知情。
杜至野一語不發的瞪著那雙黑亮的鞋子,體內的熊熊怒火正狂猛的燒蝕著他的理智。
她怎麼敢在未經他的許可之下離開?
人事課的批准亦是引燃他怒火的原因之一,這是她和人事課之間協調好的,他卻被蒙騙而不自知?
而且,她又為什麼要走?她怎麼敢忽視他的威脅而出走?她的膽大包天,讓他非常震怒。
此時,對講機的呼叫聲急促的響起,打破沉悶的空氣。
「什麼事?」伊格睇著螢幕裡的警衛,他的神情有些慌張。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您!)警衛畏畏縮縮地說著,螢幕裡的左後方,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請說!」
(是這樣的,有個小女孩說要找杜至野先生。)
突地,畫面裡出現了一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
(叔叔……)
「憶婕?」循聲而來的杜至野有些意外她的出現。
(叔叔,你可不可以幫幫我?)蕭憶婕半低著頭,身旁多了一位老婦人。
老婦人正好奇的盯著對講機,對這麼先進的科技儀器雖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但仍專心的解釋著:(不好意思啊!她的小媽咪出事了,她說你可以幫忙,所以我才帶她來。)
「出事?」他緊皺著眉,心也跟著被揪住。
(唉!今天她小媽咪在上班的途中出了車禍,現下在醫院裡吵著要出院,什麼藥都不吃,堅持自己沒事。)老婦人語重心長地說:(她就是怕花錢,憶婕說你的話她小媽咪應該會聽,所以要我帶她來,請你幫個忙。)
一聽到郁蘋出車禍的消息,之後老婦人說了些什麼,杜至野全都沒聽進去了。
「嚴重嗎?」他非常關心這件事。
(小媽咪……全身是血,好可怕……)蕭憶婕才說完,又抽抽噎噎的哭了。
杜至野整顆心全糾在一起,旋身抓起車鑰匙,二話不說就衝出門。
難怪他會覺得今天公司裡特別安靜,而家中的氣氛又恢復沉寂,原來全都是因為她不在!
她想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嗎?為什麼?是他逼人太甚?
不過,拒絕靠近她的人是他,可是現在不習慣的人反而也是他?她正慢慢地改變他的習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他的生活裡,沒有了她,他反而渾身不對勁。
他不喜歡她離開的決定,可先前的怒氣全被她發生車禍這件事一掃而空。
即使他再怎麼逼她,也絕對不希望看到她受傷,因為他會比她更難受……
☆☆☆☆☆☆☆☆☆☆ ☆☆☆☆☆☆☆☆☆☆
急診室裡從小夜班開始就一直不得安寧,郁蘋的吵鬧聲著實令所有的醫護人員相當頭疼。
「我說了,我不要上藥、不要打針,不要靠近我啦!」郁蘋拒絕任何治療,嚷著要出去,「我說話還可以這麼大聲,就證明我沒事嘛,幹嘛送我來醫院?」
她開始抱怨救護車的司機,若要到醫院花錢,她寧可回家讓傷口自然好。
「郁小姐,你肩膀上的傷口很深,一定得縫合……」醫生被她的大吵大鬧惹得頭疼,更疑惑她為什麼不肯就醫。
他從沒見過病患受此重傷依然精力旺盛,她肩膀上被玻璃狠狠的劃了一刀,皮開肉綻的樣子相當可怕。
「不用啦!」
郁蘋急急的想跳下床,身邊的護上們卻比她更固執,堅持要為她止血。
這樣的戲碼不知重複了幾回,搞得大家人仰馬翻、精疲力盡。
抱著哭泣的蕭憶婕,杜至野從急診室門口就可以看到郁蘋拿著點滴瓶亂揮的景象,望著被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的衣服,他的神情相當凝重。
「不要碰我!」郁蘋胡亂的嚷著。
一道逼近的頎長身影突然籠罩下來,迎上的凜然目光令她倒抽了口氣,而蕭憶婕驚慌的模樣也令她心虛不已。
「你來做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來看你怎麼無理取鬧。」杜至野將蕭憶婕放在空床位上,轉身冷冷的責備她,「你知不知道你把憶婕嚇壞了?」
「我知道。」從小女兒的眼神裡,她可以清楚的解讀到她憶起自個兒父母雙亡的可怕創傷。
「那麼,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嗎?」
他教訓的口吻絲毫不留情面,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感到羞慚。
可是,她不能就醫啊!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楣,才第一天上班就出車禍,光想到那些醫藥費,她就恨不得殺了那個逃逸的肇事者。
她微微地移動了一下,他的眉心又是一蹙。
「你想死是不?」
「我要回家啦……」郁蘋低聲道。
聞言,他厲聲怒喝:「你是痛昏頭了是不是?你這副模樣怎麼回家?」
「要你管!」她也許真是痛昏頭了,但她的苦衷他怎麼會懂?「我要回家啦!」
她的腳還未接觸地面,他便怒氣騰騰的將她抓回床上,她的固執實在令他非常生氣。
「你知不知道自己傷得很嚴重?你為什麼不冷靜的聽一次勸告?」
「我夠冷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暗暗的看了蕭憶婕一眼,悄聲解釋:「我就是不想讓她擔心,何況我也沒有錢看病,你少多管閒事!」
「你已經夠讓人擔心了,不過,你不可能連基本的醫藥費也付不起吧?」他冷聲問道。
「我不想付,我不想將錢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他恍然大悟的頷首,體內的怒火卻更狂熾。
「你白癡啊!」他勃然大怒的吼:「省錢不是用這種方式,你聽好!現在給我乖乖的躺好,馬上進手術室做縫合,其餘的我會幫你。」
「我就是不要你幫忙嘛!」她好不容易才回贈他禮物,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恩情。
她想要斷絕對他的情愫,他為什麼還要出現?
「我只是幫這些醫護人員的忙,你的個性我難道不瞭解?」他想起她離職的決定,一股怨氣油然而生。「還有,你為什麼擅離職守?」
「我沒有擅離職守,應該有人告訴你吧?我是按照規定的程序離職的……」一陣刺痛突然侵蝕著身體,她瞇起眼睛,強忍著痛楚,緩了一口氣才再度開口:「你說錯話了。」
「我沒有說錯!」他的心因她蒼白的臉色而犯疼,「我說過,我的命令才是命令,你得聽我的。」
喝!這麼霸道!
她瞪了他一眼,「那公司裡的規章不等於形同虛設?你真是不可理喻。」
看她又不安分的想找鞋穿,他揚手將布簾拉起,想區隔出一個空間讓他們獨處。
郁蘋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動機,她暴躁地說:「你這麼做也沒用,我不會妥協,更不會做縫合手術,你死心吧!」
「你認為我大老遠跑來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不耐煩極了,也許是鬧得太久,她的頭愈來愈暈,肩膀上的傷口也好像麻木了一般,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
杜至野深深地歎了口氣,半威脅的說:「逞強並不能讓你的傷痊癒,快躺下來休息。」
「我不要!」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讓他鬱悶的情緒終於爆發。
「你再說一次?」
他銳利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慄。
她仰著頭,不願屈服的溜下床。找不到鞋穿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光著腳丫子。
「說就說,我不要就醫!我已經不是你的員工,已經不需要聽你的命令,我要回……」
倏地,她的身子被一股強勁的力道一掃,立即被他拉回床上牢牢的牽制住,還來不及開口,她的聲音已完全被他的唇沒收。
她驚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唇緊貼著她的,奇妙的柔軟觸感深深撼動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