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也不能證明她和他們不同夥呀!」
如果他們同夥,她就犯不著救他,更犯不著殺傷一堆人。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咿--
當他們來到殷冬雪養傷的廂房門口時,房門正好從裡頭被推開。
殷冬雪站在門口,睜著大眼,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兩名官差看得心驚,馬上把手上的刀橫擋在胸前。
靜靜站了一會兒,她便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動作流暢地跨出門檻,沿著走廊,往茅房的方向緩緩走去。
「爺,您確定她真的看不見?」兩名官差在跟上她之前,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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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冬雪已經恢復到可以自行行走,而她素來靈敏的聽力與反應,讓她在短短幾天之內,便能夠在穆家內遊走無礙。
這天夜裡。
殷冬雪躺在床上,但根本沒睡著,她的腦袋裡全都是白天在房內聽到官差與他的對話。
也許是因為看不見的緣故,所以一切的感覺都比平常靈敏數倍。
比如說他的聲音,他的動作。
他溫柔地餵她喝藥,有時候他的大手會搭在她手上,有時候他會抱著她……
這些,都讓她有種「存在」的感覺。
一直以來,她總覺得這世上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會有伴,不可能擁有真正的伴。
久而久之,她也就覺得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沒有伴也不會怎樣,只是偶爾會有孤單的感覺。
這種孤單感,在爹和她住在山裡的那段日子消失不見,然而當爹離去之後,孤單感又像黑夜一樣席捲而來。
可這次來到京城,她遇上了這個男人,原本她還不以為意,但……
「呵。」她不禁悲哀地輕笑。
原來他對她好,不過就只是為了這塊石頭,這塊叫作寒珀的石頭!
他是個捕快,所以有把失物找回的職責:而他對她好,也就只是想讓她將石頭交給他,換言之,如果今天石頭不在她手裡……
不,不對,她為什麼要這麼在乎他!
如果她沒有認錯人,他就是爹要她殺的人!只要她恢復力氣,要殺他是輕而易舉,只要一掌或一記手刀,他就會像被她殺過的那些人一樣,死!
可是……她不希望他死,可惡!
躺在床鋪上,殷冬雪的思緒益發混亂,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細微的異響,讓她的身子瞬地緊繃。
有人!
她因眼睛看不見而變得格外靈敏的耳朵,立即找到聲音的來源。
有人從側邊的窗戶翻了進來,動作雖極為俐落,但那人的一舉一動老早在她的注意之中。
那人輕手輕腳地來到床側,小心翼翼地在她衣服上翻找東西,在掏出東西後,便快速往床鋪上一撲……
「喝!人呢?」
床鋪上空空如也,那人倏地倒抽一口氣,驚跳開來。只是這一跳,正好抵上身後的一個溫體。
人……在他後面?
還來不及轉身,他的脖子上已經多出一隻手。
第九章
如墨的黑夜,兩條身影逐漸移動至微弱的月光中。
「是……是爺讓我們趁妳睡覺時進房……」那人支支吾吾地說著,「妳……不要殺了我,我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求求妳。」
潛進房裡的,是白天守門的官差其中一個。
殷冬雪沉默不語,但她心裡頭的思緒卻飛快地運轉。
他為了這塊石頭,讓人在半夜……呵,現在石頭沒到手,而她又跑了,那麼他是不是要殺了她?這真是好玩!
「我要是跑了,你們會怎樣?」她微啞的嗓音,像條蛇般鑽進身前的人耳裡,她可以感覺到他打起一陣哆嗦。
「盜……盜取宮中寶物者,如……如不束手就擒,一律……一律格殺。」聲音抖得像秋天的落葉。
格殺?真的嗎?呵呵……
忽地,一股悲涼由心中的最深處緩緩升起。
這時的她,就像是被母狼拋棄的小狼呢!前一刻她還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溫暖裡,下一刻卻被留在孤單之中,好冷、好心寒!
她,終究還是適合孤單一個人。
殷冬雪原本因為恍神而稍稍鬆開的手,在聽到一串低低的腳步聲靠近之後,又再度鎖緊。
「不……不要殺我,求求妳。」
喉頭被指尖緊扣住,呼吸極度不順暢,那名官差就像快要滅頂的人,揮舞著雙手掙扎。
「再動,死。」殷冬雪的聲音更顯冰寒,她視線不清的雙眸直直地看向前方,那裡有數人,當然也包括了穆淵。
「嗚,嗚嗚嗚嗚……」被她厲聲恐嚇,一個大男人也禁不住害怕的哭了。
「冬雪,妳做什麼?」
穆淵看著自己的手下身穿黑夾,不免覺得奇怪,再看見殷冬雪不尋常的舉動,他心裡不免臆測著。
莫非是他的手下私自行動?
「爺……」那官差就像只脖子上擱著刀的雞,哀哀地求救著。
「冬雪,放了他。」
「憑什麼?」一道模糊的光影在不遠處移動,殷冬雪下意識地往後退。
「他是無辜的。」
「那麼誰有罪?」
問得好,也許她心裡已認定有罪的人是他吧!「這其中必定有誤會。」穆淵再往前靠近。
「如果你還要他活命,就不要再靠過來。」她說到做到,手下立即用力,紅色熱液自那官差的脖子流了出來。
「妳……」
一道風吹來,將血腥味帶進她的鼻裡,霎時,她的精神一震,並且妖邪地笑了。「嘻……這塊石頭是我撿的,所以是我的。」
黑暗中,穆淵的眼睛瞠大,與其他人一樣,他亦感受到一股迴盪在空氣中的驚悚,他暗叫了一聲慘。
「冬雪,寒珀的事緩點兒再說,妳先放人,好嗎?」
語畢,僅剩寂靜在夜裡無限擴大,壓根兒不敢有任何動作的眾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這樣的窘狀,一直維持到殷冬雪將身前的人用力一推,而後自行飛上了屋簷。
「冬雪!」她的眼睛看不見,這樣……
穆淵回頭對眾人喝道:「你們都留下來,我會把人帶回來。」迅速做下決定後,穆淵也隨著殷冬雪跳上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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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走!該走!她不想再待在那裡!因為在那裡再待上一刻,她可不保證會不會又想動手殺了誰。
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會顧忌這些,只要直接讓雙手染紅即可;但今時此刻,她卻連劃破一道喉嚨都下不了手。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就只因為他?
一出屋子範圍,殷冬雪便感到有些後悔。
雖然她睜著眼睛,但卻看不清楚,她就像被斬了頭的雞,沒有方向地四處亂鑽。
然而她知道,只要躍離會絆腳的東西,那麼她總會去到空曠的地方。
於是,她用盡力氣地在空中飛掠,用盡她在山上、密林間生活多年的靈敏反應,一一避開所有障礙,偶爾難免會被一些破碎的屋瓦和樹枝刮傷雙腿。
她什麼都不管,只是一直跳躍著,迎著唯一能辨識的光源,拚命地跳躍,直至她的腰突然被一股力量給緊緊束縛住。
後頭追上來的穆淵一把攬住殷冬雪的腰,將她帶了下來。
他們落在某戶人家的庭院裡,不小心驚擾了院裡的貓,那貓兒嗚咽亂撞,使得屋內的嬰兒跟著啼哭。
「妳不會打算用這樣的方式逃開吧?」收緊手臂,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激喘。
「放開!」殷冬雪頭也不抬的狠聲說。
「妳再這樣亂跑亂撞,會受傷的。」
「我叫你放開。」她握緊雙拳,亟欲發作。
「我不會放。」
「很、好。」不再多話,殷冬雪一舉打向那條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穆淵的反應比她還快,他在瞬間將手收緊,使得殷冬雪整個人駝背傾斜:如此,她既打不到他,也不會傷了自己,而且讓兩人的身軀更加密合。
轉個念,他忽地鬆手,就在殷冬雪要摔倒的當兒,他的雙臂再度擁緊,這回連帶地將她的兩隻手都圈在他的胳臂裡。
「放開我--」這次殷冬雪真的動怒了,她就像困獸般地低吼,全身更拚命地扭動掙扎。
這時,屋內的嬰兒哭得更大聲,接著,連燈火都點亮了。
也許是四周驟亮的緣故,殷冬雪那不能見物的雙眼,忽地瞅住穆淵的身影,下意識地,她的頭往後靠,這一靠,不偏不倚地正中穆淵的下頷,他痛呼一聲,這才鬆開了手。
殷冬雪不再遲疑地再度飛騰而上,不過這回她也才往上躍,便馬上被人抓了下來。
穆淵將她拉到屋脊上,兩人再次拉扯了一陣子,對打了一陣子,最後因為毀冬雪腳下不穩滑了一跤,跌坐在屋脊上,穆淵才乘機箝制住她。
他壓著她,不讓她再有掙扎的機會,同時也給她休息的機會。
「我們嚇到小娃兒了,這下屋內的人會不會以為是公貓發春?」穆淵半帶玩笑地說,他的身體壓著她的。
聞言,她不禁擰眉,「呼呼,快放……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