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殷冬雪乾脆將肉先塞進自己嘴中嚼成碎肉後,再吐出來哺進穆淵口中。
「不想吃可以吐掉。」她冷冷地說。
這回,穆淵並沒有遲疑,雖然喉間難受,但他還是努力嚥下那一塊被咀嚼過的肉片,隱隱含著唾沫味道的肉片。
見他沒有拒絕,殷冬雪便繼續撕著、嚼著肉片,並且慢慢地餵給他吃,直到他舉起手,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
「你吃得太少。」
對仍想繼續餵他的殷冬雪,穆淵搖搖頭。
殷冬雪停下撕肉的動作,看向他,而穆淵也正好看向她,四目就這麼對望著,直到一股怪異的感覺從她背脊升起。
不由得地,她撇開頭。
這……這是她從未有過的舉動。
她素來都是和獵物對望,直到對方認輸投降!但現在她居然……
不對!這根本不對!
這個人的眼神又不犀利或者是凶狠,甚至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這怎麼可能?
「冬……雪。」
「啊!」
驀地一嚇,殷冬雪掉了手上的烤山鼠,急忙轉過頭,對上的卻是穆淵要笑不笑的表情。
「妳在緊張什麼?」他問。
「緊張?」她從鼻間哼了一聲。
「不是嗎?」
「不是!」怪了,她仍是無法正視他,視線甚至左閃右閃,即使對上了,也是急忙撇開,最後只好盯住他的胸膛。
「不是就不是……咳……」
「你……」見他咳嗽,她又是一陣緊張。
「謝謝妳這麼關心我。」
關心?那是什麼玩意兒?她不禁皺起眉。
「除了我娘和幫傭的大娘,妳是我第三個要感謝的女人,雖然我不清楚過了今天我還能不能活……」說著,他閉上眼睛。
「喂!你沒事吧?」她著急地喚他。
「我還沒死……」
啐,她還以為他撐不下去了!殷冬雪深深吐了一口氣。
「冬雪……」
「做什麼?」這當頭,他已經叫了她好幾次,以往會這樣叫她的就只有她爹。
不過爹喊她和這男人喊她的感覺是遠遠不同的,而哪裡不同,她一時之間還分不出來,只覺得他喊她時,她的心頭會泛著些許的燥熱且微微地顫動,就像他把熱包子遞到她手中的感受是一樣的。
「我可不可以拜託妳一件事?」
段冬雪末回應,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如果今天我死在這裡,而妳能夠出去,可不可以請妳走一趟我家,跟我娘說一聲?」稍微遲疑,他似在思考才接著道:「妳就說我去找我爹,不到三載不會回來。」
「三載?」
「沒錯,三年。」
「人都死了,不管三年還是五年十年,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你騙誰?」
聞言,穆淵愣住。「呵,但是我娘會深信不疑,因為……這幾年她每晚都盼著我爹回家。」
「你爹?」
「我爹也是捕快,十幾年前為了追捕兩名犯人,後來受傷,由於沒有好好醫治,再加上他事必躬親的個性,於是一拖再拖,最後死在衙門。但我娘不願相信他已死,只願承認他還在遠處追捕犯人。」
「她瘋了!」
「我娘沒瘋,她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願出來。」
「房間有門,走出來不就得了。」
聽到這裡,他笑了,「其實,妳比任何人都單純。」
不知怎地,殷冬雪突然打了個哆嗦,「不要跟我說那兩個字,很噁心。」
明明單純卻不願人家說她單純,明明善良卻不願人家認為她是善良,這個女娃兒的個性,還真是有趣啊。不過只有他一人看得透徹也就好。
穆淵看著因為不自在而將臉偏向一邊的殷冬雪,沉寂一會兒,才虛弱地道:「所以,如果我死了……」
「你不會死!」殷冬雪萬分堅定地道。
第六章
有她在,他就不會死。起碼她不准他現在死!
心裡頭就是有道聲音,告訴她非得將穆淵救回去不可。
殷冬雪將自己身上的獸皮脫下,往受重傷的穆淵身上一披,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前面是山坳,崖面較為不陡峭,如果多試幾次,應該有辦法爬上去,如果她上得去,那麼就可以叫官兵將人救上去了!
只是,雨還是嘩啦啦地下著。
就著山壁及壁上的樹木,殷冬雪頻頻施展輕功,躍了又躍,爬了又爬。
但由於那崖實在太高、太陡峭,每當她爬上-段高度,就得休息一下。
一定可以上得去!就在手腳被粗糙的石面磨痛的同時,她還是努力不懈地鼓舞自己。
終於,在努力好久之後,她的手觸及了斷崖的頂端。
有人?
當她攀著石塊,要往上一躍時,正上方傳來說話的聲音。
「喂!快點把繩子拿過來。」
「夠不夠長啊?這個斷崖很深耶!你確定爺掉下去了?」
「沒錯,我親眼看到的。」
「那掉下去還能活嗎?我們真的要下去嗎?」
啪!似乎有人被搥了一記。
「你說呢?爺平日對咱們有多好,你都忘記了嗎?今天就算爺沒活成,背也要把他的屍首背回來!」
話一說完,崖上頓時靜悄悄,唯剩風聲呼呼的吹著,令人感到沉重。
看來,穆淵對這些人真的很好,要不然像這樣的斷崖……一般人只拉著繩索下去,就算不摔死也殘廢!殷冬雪不禁想著。
此時,一條胳膊粗的繩子從崖上被拋下,還差點打中殷冬雪。閃過繩索之後,她攀著崖面,使個巧勁,嬌小的身子也就飛出崖面,而後穩穩地站在崖頂。
「喝!」也許是她出現得太過突然,崖上站著的幾名官兵,全被嚇了一大跳。
突然,那群官兵裡有人認出了她。
「她……她是……」
殷冬雪輕易便認出,那是在林子裡被她嚇昏的官兵。
冷不防地,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並說:「你們要救人是吧?」
「唔……」
眾人皆不敢答,因為這小姑娘身上的邪魅之氣很是駭人。站在崖邊的她,雖然個頭兒小,但全身似乎凝聚著一股力量,就像野獸一般。
「要不要救那男人?」她再沉聲問。
「妳知道爺在哪裡?他還活著嗎?」聞言,一位官兵著急了。
殷冬雪瞥了眾人一眼,接著說:「跟我來。」話落,她就毫不遲疑地往崖下一躍。
看得當場一干人傻愣住,好半晌過後才有了反應。
「怎麼辦?」有人發出疑問。
「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相信她。」
「真的要嗎?」
「沒錯!況且我們本來就是要下去救人的。」
一陣討論之後,眾人跟著按照原先的打算,開始攀附繩索,緩慢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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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等人全部從崖上下到谷底,殷冬雪已經睡過一覺。
「姑娘,爺他……」
腳好不容易踩到地面,一名官兵便急著問,但話還未說完,只見殷冬雪轉個方向,逕自走去。
見狀,幾個人相覷一會兒,便忙跟著上去。
尾隨著殷冬雪,越過泥濘及濕滑的石堆,走了好一會兒,大夥兒來到一處高地。
本以為穆淵會像死人一樣地躺在那兒,可殷冬雪卻十分驚訝。
「你們來了。」穆淵盤坐起來,對著眾人笑道。
怪了,他剛剛不是還……殷冬雪納悶地想。
「爺,您沒事吧?」見到人,所有官兵都圍靠上去。
「本來有事,但……」連穆淵自己都頗為詫異。因為,前一刻他整個人還像爛泥一樣,貼在石面上完全無法動彈,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居然感到一股力量突地注入他的身體。
於是他放大膽子,搖搖晃晃地將自己撐坐起,結果就一直撐坐到現在。
只是究竟是哪兒來的力量,使得他的身體有了這樣的變化,他並不曉得。
「爺,您真是神,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沒事?」這時,不禁有人誇獎。
「我本來該死的,是殷冬雪……」穆淵的視線越過一干人,而後定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殷冬雪也正一臉疑慮地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剛……妳也知道……」他對著她說。
眾人也紛紛轉過臉看向她。
殷冬雪仍是困惑不已,她沒搭理其他人,走到穆淵身邊,看著他好久好久,最後探出手。「我的衣服。」
「喔。」輕輕答一聲,穆淵將那件披覆在自己身上的毛皮衣脫下,並且遞交給她。
就在殷冬雪要接過之際,衣服裡掉下一個東西,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那聲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眾人定睛一看,地上有一塊閃閃發亮的透明石頭。
那石頭色澤十分溫潤,卻微微散發著冷光,看起來很特別。
「什麼東西啊?」一名官差蹲下身子就要拾起那塊石頭,但他的手指一碰到那塊石頭,就被凍得受不了,立即縮回手,「可惡,這是什麼玩意兒?」
他哀叫一聲,指尖也在瞬間變得紅腫。
望了那名官差一眼,殷冬雪旋即彎身將石頭撿起。
只是她的手觸及石頭時,並末出現如前一人的反應,而是自自然然地將石頭收進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