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些藥酒在掌心,他沿著肌理緩施暗勁,「他太瘦了,又迷糊。」莫天再討一些乾淨的布條,把凌玄已經結痂的傷口纏好,以免再被拉扯撕裂。
「男人有一兩處傷疤,沒什麼大不了。」莫天的過度細心岳中實在不予苟同,尤其還對一個熟睡的人這樣「上下其手」,這種事他無論如何做不出來。
「我只是看不過去罷了。」將藥酒、剩下的布條交還給岳中,莫天又有新發現。
「咦?他胸前鼓鼓的是什麼?」莫天覺得稀奇,伸出手想摸摸看。
「小心!」岳中還來不及警告,莫天已經著了道。
看著手背上三條抓痕,莫天愣了半天,「這是什麼秘密武器?」
「小貓。」岳中展示自己手背上同樣的三條紅絲,「我試過把牠抱出來,但牠好像挺不樂意:」
「哦?」莫天拉起凌玄胸前衣襟的一角,有一雙烏溜溜但驚慌的眼睛在望著他,還一直往裡退。「啊!我記得了。」
「喵嗚……」
「牠是橘子!」他腦中閃過模糊的影像,「是玄弟爬進水溝把牠撈上來,還取了這個名字。」
「你幹什麼?」岳中看著莫天,神情怪異。
「把橘子抓出來呀!」莫天的手理所當然地伸進凌玄的衣襟裡,掏呀掏。
岳中搖搖頭,「你腦袋裡到底有沒有一般人的禮教觀念?」
莫天聳聳肩,「橘子看起來也餓昏了,難道要我把玄弟叫醒嗎?」他一個發狠,用力一抓終於抓出了橘子。
橘子抗議地揮舞小爪子,但莫天已經有準備,不會再著牠的道。
「好癢喔……」凌素玄在胸前抓了抓,頭頂上的說話聲把她從夢中吵醒。
「莫天,他好像醒了。」岳中發現凌玄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頗覺訝異,推了推莫天。
凌素玄瞪著岳中,全身定住,啪的一聲,突然揮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用的力道還不小,半邊臉旋即發紅。她希望自己還在夢裡。
「玄弟,你幹什麼?」莫天嚇了一跳,岳中也是驚疑不定,懷疑凌玄該不會是中了邪吧?盯著他看的眼神尤其讓他渾身不對勁。
「你沒事吧?我是莫天的朋友,你現在人在我府中,很安全。」
「不是吧?」怎麼可能!凌素玄此刻更確定自己看到了比鬼更可怕的東西,一跳起來就想往外衝,「救命啊!」
還是莫天敏捷,將橘子一丟,抱住凌玄,假意安慰道:「別怕別怕,他只不過是長得凶了一點,我可以跟你保證他不會咬人的。」
「去你的!」舉腳踹了莫天的屁股,岳中有點火了,「早知道你們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昨天夜裡就不該撿你們回來。」
「好好好,是我們不對。」莫天舉雙手投降,順便也把凌玄一推,「聽到了吧,玄弟,好好謝謝救命恩人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以身相許吧!」
凌素玄低著頭,根本不敢靠近岳中,只想躲在莫天身後,任憑莫天左躲右閃,凌素玄就像顆牛皮糖,躲在他屁股後頭。
莫天終於忍俊不住,仰頭狂笑,眼角噙著淚向岳中陪罪:「對不起,他只是拘謹害羞,沒有惡意。」
「還用你說?」岳中歎一口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莫天爽朗的笑聲終於讓凌素玄冷靜下來,偷偷打量岳中的神色,似乎並沒有認出她。這個人就是自己三媒六聘的丈夫?她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離上一次見面已過六個寒暑年華。
「好了,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的。」拍拍凌玄的肩膀,莫天正式向岳中介紹:
「我的新朋友凌玄,玄英書鋪的少東,算起來跟我們同行。」
岳中清清喉嚨,正想自我介紹,卻被凌玄打斷。
「對不起!」凌素玄彎腰陪罪,「我謹慎考慮過後,還是不能跟你交朋友,十分抱歉!打擾了!」
他低著頭,轉身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間,就怕被看見,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別開玩笑了,再這麼下去,她平靜、安定的生活會被打亂的。凌素玄終於明白自己的直覺是想警告些什麼,希望一切不會太晚。
慌慌張張的沒看清楚,凌素玄跟人撞個滿懷,兩個人不約而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凌素玄還怕來人看見自己的臉,狼狽地往旁邊爬開,掩著臉匆匆逃出岳府。
☆☆☆☆☆☆☆☆☆☆ ☆☆☆☆☆☆☆☆☆☆
房裡呆愣的兩人面面相覷。稍後,岳中爆出大笑,指著莫天的臉,找不出半句話可以形容這種荒謬感。
莫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摸摸鼻子、搔搔耳腮,一臉無奈。
「哈哈哈!莫天呀莫天,你、你也遇到了對手呀……哈……」
「喵嗚、喵嗚……」被丟在一旁的橘子是贊成岳中的話,也不甘寂寞地跟著湊熱鬧。
☆☆☆☆☆☆☆☆☆☆ ☆☆☆☆☆☆☆☆☆☆
「少夫人妳沒事吧?真的沒有被識破?」小雀兒頂著雙眼的黑眼圈,繞著凌素玄焦急打轉。
「應該沒有吧……」凌素玄拍拍衣服上的塵土,語氣不大確定。
「怎麼會這麼巧,那個囉哩囉唆的傢伙居然是少爺的朋友?」聽凌素玄這麼說,小雀兒本來鬆了一口氣,旋即又因凌素玄不確定的語氣感到憂慮。
「真的沒有嗎?少夫人,妳跟我講過孟麗君的故事,她不就是讓皇上灌醉了酒,解開了靴子,發現她是個纏了小腳的女人?」
「我又沒纏腳。」凌素玄白了小雀兒一眼,她到現在都還處於跟岳中照面時的驚嚇狀態,一顆心還沒定下來,小雀兒還這樣嚇她。
「可是妳還是一個女人啊!而且喝醉了還跟人家摟來摟去,能不被識破嗎?」昨天一晚上跟在凌素玄身後,小雀兒也算大開眼界,她的醉態可沒有半點逃過她的法眼。
「我是這樣嗎?」凌素玄摸了摸身子,抓抓頭,「聽妳一提,好像真覺得身上少了點什麼……」
「少夫人,這是什麼?」小雀兒眼尖,抓住凌素玄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拉,露出莫天幫她包紮的布條。
「咦?」瞪大眼睛看著手臂上的布條,這一次包紮得挺漂亮。她湊上去聞了聞,還有一種藥酒的味道。「難怪我一直覺得手臂熱辣辣的。奇怪,他是什麼時候包的?」
「慘了!八成是趁妳睡著的時候。還說沒事?人家都把妳的手看光、摸光了。」小雀兒氣得直跺腳,發誓下一次見到那傢伙,一定要他好看!
「這……他的心倒真好……」凌素玄出神地摸著包紮處,喃喃自語。
「少夫人,妳說會不會是少爺做的?」
「不可能吧,我跟他又不熟。」凌素玄走到屏風後,準備換掉這一身混合了酒味、藥味跟一股不知什麼臊味的衣服,順便洗個熱水澡。
「你們是夫妻耶!」
「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啊。」把換下的衣服丟給小雀兒,凌素玄跳進小雀兒替她準備好的熱水,眼睛裡泛著一股不安。
「天啊!少夫人,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們搞瘋。」把凌素玄的手舉高,以免弄濕,小雀兒開始幫她梳洗。
「唉!小雀兒,要是妳昨晚來救我就好了……」她把頭埋在水裡咕噥。
「誰說我沒有!為了救妳,我給那囉哩囉唆的傢伙當頭一記悶棍,是少夫人妳自己躺在地上睡著了,我哪拉得動妳?」小雀兒推了推她的頭以示抗議,「而且少爺偏偏那個時候回來,我還差點跟他撞個正著,妳沒弄清楚就冤我,虧我為妳擔心了一整夜,都沒睡覺。」覺得滿腹委屈,小雀兒哭了,眼眶、鼻子紅成一片。
「人家拚命跑到書鋪調錢,又跑去食館要幫妳解圍,是妳自己不要,那傢伙還說要親我,我能怎麼辦嘛!那種壞人,幹嘛要跟他交朋友?」說到最後,小雀兒幾乎嚎啕大哭,她畢竟年紀輕,受不得被冤枉。
「小雀兒,對不起啦……」凌素玄好內疚,都是自己失行又失言,才會惹來這麼多麻煩的事。「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不跟他交朋友了,應該會沒事的。」
「真的嗎?妳確定?」
「我確定。」凌素玄拍胸脯保證,濺起朵朵水花。
這一對主僕,奇怪又不可思議的天真。
☆☆☆☆☆☆☆☆☆☆ ☆☆☆☆☆☆☆☆☆☆
橘子在莫天的懷裡顯得特別溫馴,舔著前爪,洗牠橘色的臉。
「那傢伙也真是好笑,只顧著自己逃命,卻把小傢伙留在這裡,」岳中伸出手指逗弄著橘子,橘子兩隻小爪抱著岳中的食指,張口便咬。
岳中並不收回,只等橘子咬得盡興主動放開,他慢慢撫摸著牠的嫩毛,不一會兒,橘子便發出舒適的咕嚕聲。
莫天若有所思的看著,臉上沒有半點平常的戲謔。
「自尊心受傷了嗎?」
「你今天的話特別多,笑得也特別大聲。」莫天橫了他一眼,頗有責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