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在眼中打轉。
「哥,心愛之人有危難,你教我如何撒手不理?」放下簾子,抹了抹淚花,香香再次面對兄長。
「妳非要帶著他亡命天涯就是了?」司寇飛煙氣息紊亂地吼道:「為了段惜鈺妳連家都不要了?」
他不甘心呀!最寶貝的妹妹竟全心向著一個曾拒絕她的男人!
香香拚命搖頭。「我只照顧他一段時日,等他傷癒無恙了,我便回家。」
「當然,一旦他復原了自不要妳在身邊礙手礙腳。」司寇飛煙惡意打擊。 「自作多情,也不想想人家是否願意讓妳照顧?」
香香臉色倏地發白,如遭重創。
司寇飛煙見狀起了悔意,柔聲討好道:「我只有妳一個妹妹,怎麼捨得讓妳涉險!」
「我只想幫他……哥,你好煩!」香香哽咽。司寇飛煙若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揮搴而上,打得他不能再反對。
司寇飛煙歎氣,肩上彷彿有千斤重般乏力道:「回去吧!我答應妳收留他。」
「哥?」香香訝然抬眼。她剛剛還想偷襲他,再趁機逃跑呢!
「你去東武林找獨孤醫治段惜鈺的傷,但妳認識獨孤嗎?他若不肯出手相救,你不是白跑一趟?」
香香難為情的答:「我知道獨孤前輩與哥哥有些交情,我若以此請求獨孤前輩伸出援手,想必他不會拒絕。」
「這不是利用我?」司寇飛煙無奈道:「妳乾脆回家等著吧。我替妳請獨孤過來,讓妳利用得更徹底,免得長途跋涉累壞了。」
香香凝望兄長,為他的寵愛而愧疚。 「哥,對不起。」她鼻酸得厲害,明知會帶給司寇飛煙困擾,仍舊無法放開段惜鈺。
「別哭!」見妹妹淚眼矇矓的樣子,司寇飛煙心疼無比。 「我有三個條件!」
「條件?」香香一愣。
「第一,妳自己照顧他,待他恢復,妳即刻遺他離開,不能再與他往來!」
「親手照顧他是肯定的,但趕走他我不答應!他在武林已無立足之地,短期內我不能趕他走!」
司寇飛煙粗著嗓子道:「我的第二個條件妳若辦得到,今後不管妳和他做了什麼,我一律支持到底。」
香香疑惑,不解的望著司寇飛煙。
「我們司寇家的人從沒一個像妳這麼窩囊,喜歡一人十幾年,竟連讓他知道都不敢!」
「哥,你這話和第二個條件有什麼關聯?」沒關係的話就快住嘴,不要再奚落她了!
「當然有!」司寇飛煙生氣地喊。 「第二個條件是,妳得設法讓他愛上妳!」
「什麼?」她懷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隨便妳想辦法、使手段得到他的心!只要他全心愛妳且答應娶妳,今後哥就當他是司寇家的人,他的仇敵,哥幫他解決!」
香香咬住唇,司寇飛煙如此為她著想,讓她的眼再度浮現水光。 「哥,我不能勉強他……」
「我不管!我只希望我妹妹的付出能得到響應!」人生在世有多少個十三年,教他眼看著妹妹為一個毫不相關的男人繼續黯然神傷?!
香香猶豫了。若沒有兄長的庇護,憑她一人未必保護得了段惜鈺。
「我……答應你。」她只有妥協。「我會設法讓他愛上我。」
說出口的話像有奇異的力量,帶給香香一股勇氣。情投意台……她的夢想啊,怎麼可以不去爭取?
「假如他始終不愛妳,妳必須離開他,不再與他相見。」司寇飛煙要求。
香香眼眶含淚,輕輕頷首。
「第三個條件……」
「哥,不要趁火打劫。」香香輕瞪他。
「我要提防他為了得到司寇家的庇護而假裝對妳好。」
「他不是這種人!」香香辯道。
「他也不是以前的段惜鈺!我告訴妳,他確實和段嫣然有段私情!」司寇飛煙忍不住說出他所知的內幕。
香香並不震驚,她以平靜的表情接受了他說的話。「我知道……」
「妳知道?師徒之間是違反倫常的,妳知道?」
「我知道!」香香大聲喊,不願司寇飛煙借題發揮。 「這無關緊要!」
「……我不管妳包容他到什麼地步!妳只需遵守我的第三個條件:在他娶妳之前,不能讓他知道妳是司寇家的人!」
「那我該以什麼身份照顧他?」
「隨便妳捏造一個卑微的身份,我得確定他是喜歡妳才娶妳!」
「倘若有人告訴了他呢?」香香猶豫。
「那也算妳的過失,我會立刻趕他走!」
香香聽著兄長嚴厲的話,心裡卻是溫暖的,她暸解司寇飛煙只是擔心她付出太多又得不到回報。
「我明白了,哥。」香香先承諾,今後若有變化再另行打算。 「你的條件和要求我全答應。」
只要段惜鈺活著,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算遲早兩人會分別,這樣痛苦的愛戀,拖一天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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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府邸正後方有一片山林,林中佈滿了機關,意在禁止外人入侵。
香香帶著段惜鈺住到山中,親自照顧病殘的他。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段惜鈺始終沒有清醒。
「天又亮了。」走進他的寢房,香香打開窗,讓陽光與風流進房裡。「今天,你會不會醒過來?」
她問著,而他沒有回答。
「我和你說話,你都聽不見嗎?」她俯身看他,端詳他逐漸紅潤的臉色。
他不再蒼白如屍體一般毫無生氣,她將他養得有了些生機。香香開心一笑,手指撫過段惜鈺的發。
「你的臉仍沒長鬍鬚……」不像哥哥司寇飛煙,幾天沒刮下巴就胡碴一堆。
床上的人沉睡如常。
「我要幫你梳發了。」無論他聽不聽得見,香香每做一件事前總是先告訴他。
她扶他坐起身。 「你又出汗了。」手觸及他的單衣,察覺有些潮濕,連忙為他換上乾淨的衣裳。「我準備了一套新的枕被,已經洗過了,待會幫你換上。今夜你會睡得更舒適。」
現正是春季,陽光嫵媚,可惜有人沉睡著不肯清醒。
香香扶他坐入輪椅。 「你坐好,我推你出門曬曬陽光。如果你張開眼睛,就可看見滿山的春花開得多漂亮。」
段惜鈺沒有反應,文風不動。
「獨孤前輩說,你是有意識的睡著不醒。我不懂為什麼?」
山風吹過,香香手執梳子,整理他的長髮。
「你的頭髮又長了,像絲緞一樣,即使不梳理也不會糾結。」她掬起自己的髮絲與他比對。「我的髮色都沒你黑……」
大把青絲滑過她的掌心,流逝的每一縷彷彿都是她枯腸的相思。
香香笑著,輕輕的笑著。半晌,她的笑容凝固了,猛地低下身子,從輪椅後抱住段惜鈺的肩。
「你快點醒過來!段惜鈺,快點醒過來!」她不要他如傀儡般不說不動!
雖然這樣的他能讓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但她更想看見從前那個自由的、流雲似的段惜鈺──
談話時的恬然,舉止間的施然,言笑中的悠然,都將他襯得彷彿如同世外謫仙,教人迷醉。那般美好的人,是她最美好的夢。
為何,她只能對著毫無感覺的他傾吐愛意?
他沒有感覺……也許等他醒了、走了,再分別個十三年,他又會忘記她了。
可是她……忘不掉的她,一個人怎麼辦?
「你醒過來!什麼事讓你寧願睡著不肯面對?如果有人傷了你的心,相信這世上一定會有其它人讓你開心。你可不可以……清醒,給別人機會?」她喃喃自語。
卻無人回應。
她問的人、盼的人就在懷裡,竟然還是不能給她任何響應,香香難過得哭了。
在她的手臂環繞中,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眉心微微一緊。感覺到身後的香香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發出細細的飲泣聲,男人眉心的皺痕逐漸加深……
第三章
大雨過去,人間吹起了春天最後一股涼風。
段惜鈺睡了很久,久到不願醒來,醒了以後又覺得不安,像是應該再睡下去。
周圍的景物全然陌生,房裡有些暗,他矇矓的視線投向窗口,外面的天色正接近黃昏。
段惜鈺挪移身子,覺得手腳有點僵硬。
記得這幾天沉睡之時,逐漸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也感覺得到有人時常揉搓他的手腳,怕他身體麻痺。
那是同一個人。
「……沒事你回去吧,段妖嬈那邊只需說他人沒醒就好。」
說話聲在門口響起。
段惜鈺聽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熟悉的聲音裡。
他認得說話的人,那是跟著妖嬈救他離開太極會的姑娘,也是最近這段日子裡照顧他的人。
她步履輕盈的進了房,她身後還跟著別人。段惜鈺想聽他們繼續交談,一兩句都行,於是他閉起眼假寐。
「他真的沒醒?」發出疑問的是名年輕男子,他走到床邊端詳床上的人。
須臾後男子說……這倒不錯,乾脆他一直昏迷下去,妳照顧他一輩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