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把我當成朋友,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開口沒關係,不要和我客氣。」
傳雲不自在的回道:「謝謝你,施醫師,那我上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她幾乎像逃難般的離開客廳,迅速爬了兩道樓梯回到四樓的房間,然後就像一顆洩氣的皮球似的軟癱在床上,怔忡的發了好一會兒愣。
她和施醫師之間好像有種特殊的感覺存在,但她不敢妄自猜測,深怕只是自己的過敏反應,而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不覺的拉近了,近得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目前的情況已經夠混亂了,她怎麼還會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這些?怎麼還能容許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他的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總是教她不由自主的心神激盪,她必須小心謹慎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則一定會很容易迷失自己。
孟峰比她意料中更快下了決定,不過才隔了兩天就打電話給她。
「我們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離婚手續?還是賣房子的手續?」
「都一起辦吧!地下錢莊的人早就在催著要辦過戶手續了。」他先這樣說,然後才無奈的問道:「真的一定得如此嗎?」
她毫不考慮的回答:「不錯!這是要我賣房子的唯一條件。」
盂峰在電話中沉重的歎氣,她的心情卻是一片平靜。
她對這段婚姻已不再有任何眷戀,如今她只想早些結束這一切,好讓自己重新過生活。
「那我什麼時候去接你?」
「用你那部機車嗎?」她忍不住嘲弄的反問。
她覺得他實在可笑,以前夫妻這麼多年,他可從來沒有如此重視過她,現在決定要離婚了,他倒反而珍惜起來。
「不,我會去向朋友借車的。」孟峰帶著幾許尷尬對她道。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我先向診所請假,再打電話給你。」
她才放下電話,美嬙立刻好奇的詢問起來:
「你要和你先生離婚了?」
傳雲點點頭,因為診所此時正好沒有患者上門,所以她便和美嬙聊了起來,毫不保留的說出一切。
「所以女人在挑選對象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讓愛情蒙蔽了眼睛。」這是她以過來人的身份給美嬙的一個忠告。
建生剛才上樓去了一下,現在下來正好聽見傳雲這樣說,便笑著問道:
「你們在談什麼?有這麼深的道理?」
美嬙笑著回道:「剛才雲姊的丈夫打電話來,她是有感而發。」
「他決定了嗎?」建生看著她的眼神透出一股深切的關懷。
傳雲點點頭。「他打來問我什麼時候去和他辦手續。」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我明天請假,可以嗎?」她同時問他們兩個。
美嬙說道:「我沒問題,明天我會正常上班。」
建生朝她點點頭,深思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回給她一個支持的微笑,幽默的道:
「恭喜你重獲自由。」
美嬙調皮的對傳雲道:「你知道嗎?我們施醫師是這裡有名的憂鬱小生,都是你來了之後,他才變得風趣起來。」
傳雲笑著看他,建生把手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裡,故作瀟灑的笑道:
「是憂鬱老生啦!只差沒把鬍子留起來而已。」
傳雲回到家的時候,孟峰已經穿戴整齊的在等她,西裝褲和襯衫都燙得服貼,連頭髮和鬍鬚都梳理得光鮮乾淨,活像要當新郎倌似的。
家裡仍是一樣的髒亂,她仍難免有些痛心,可是絕不留戀,既然夢碎,還不如及早理智的面對現實。
「走吧!」她一刻也不停留的催促他。
「傳雲,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孟峰語氣怯弱的求道。
她神情平靜的面對他道:「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早點把事情都辦好,我還想去看看小奇。」
「我不想跟你離婚,傳雲,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改過自新的。」孟峰走到她的面前,懇切的求她道。
傳雲為難的道:「孟峰,你何必這樣?大家都講好了,幹嘛臨時又出狀況?」
孟峰哭喪著臉道:「我真的不願意失去你,沒有你,我也許會活不下去。」
傳雲歎口氣,捺著性子對他道:
「你會慢慢習慣的,其實這幾年來,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啊!你總是一天到晚往外跑,你和你那些賭友在一起的時間,還比陪我們母子的時間多呢!」
「我知道過去我很對不起你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她太瞭解他的話,也許她就會心軟下來。
「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再給你了,因為你早就用光了我所能給你的機會。」
他緊抓著她的手哀求道:「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賭了,我如果再去賭的話,就讓我出門給車撞死。」
他為了博取她的信任,連重誓都出口了,而傳雲卻一點回心轉意的跡象也沒有,神情一徑是淡漠而堅定。
「別說了,孟峰,沒有用的,我不會再改變心意了,我們走吧!我只有請一天假,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才行。」
「傳雲——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抱著她的雙腿痛哭起來。
「孟峰——」她手足無措的僵立著。
一個男人這樣的下跪哭求,即使她再有堅定的意志,心裡也不禁生出幾許惻然。
「傳雲——我愛你!我絕不能失去你,傳雲——不要離開我,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他哭得像個孩子般眼淚鼻涕齊流,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
她悄悄的擦拭控制不住的淚水,任由他抱著她的雙腿痛哭。
「傳雲——傳雲——」他呢喃的哭喊著。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淚水濕透她腿上的一片裙擺,她替他覺得痛心,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傳雲——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他只是一再重複著這些話,為了求她留在他身邊,他已經完全拋棄了男人的尊嚴。
「孟峰,你站起來!」她帶著一絲命令的語氣大聲的對他道。
孟峰果然像個聽話的孩子般,乖乖的站了起來,卻仍垂頭低泣著。
「去浴室洗把臉,我們再來談。」
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朝浴室走去,一會兒之後便將自己清理乾淨的出來見她。
「你是不是肯原諒我了?」他懷抱著一股希望,怯生生的凝望著她問。
她平靜的搖頭回視他。「這已經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了,我說過,失去這個家,我們再在一起也沒意義了,你不明白嗎?」
「我會再給你一個家,我保證,而且會比現在的更大、更好。」他眼神閃亮,信誓旦旦的對她道。
她還是一再的搖頭,有些難以解釋的說道:
「不一樣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意義也不相同了,而且我真的無法再和你相處下去,我們的緣分盡了,是到了該分離的時候。」
「你真的這麼狠心?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他一副心神俱碎的模樣。
她語氣堅定的回道:「我是不會再改變心意了。」
他深長、沉重的發出一聲悲痛的歎息,又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後才充滿無奈的說道:
「我們走吧!」
他依然向他的朋友借了一部中古的白色轎車來載她,他們先到律師那裡辦理離婚手續,然後去戶政機關註銷婚姻關係,跟著便去代書那裡簽委託書,把印鑒和房屋的所有權交給代書辦理過戶登記。
一切的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她立刻有種舒暢和全新而自在的感受,就像飛出籠的鳥,從此海闊天空。
「我們到陳太太那裡去吧!」
「不,我自己去就好。」她不願與他同行。
他流露出一股強烈的父愛,帶著幾許懇求的說道:
「我也想看看小奇。」
她只得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
他們到達陳太太家的時候,小奇尚未從幼稚園回來,礙於孟峰在場,陳太太只好含蓄的問她:
「你今天是出來辦手續的?」
「對。」傳雲點頭道。
孟峰則不太自在的在沙發坐下來,假裝拿起報紙隨意亂翻。
「都辦好了嗎?」陳太太關心的問。
「辦好了。」
「你還要回屏東去嗎?」
「當然,我明天還得上班。」
「有沒有打算再回高雄找工作?至少這樣你和小奇就有比較多的時間相處。」陳太太說出她的看法。
傳雲搖搖頭,語氣有些遲疑的回道:
「目前我還沒想那麼遠,再說才去上班沒多久,要辭職不做會很不好意思的。」
她知道自己所說的,並不是她不願離開診所的主要原因,真正的情況是那裡有股力量在吸引著她,使她絲毫沒有想離開的念頭。
她開始和陳太太聊一些孩子的事,直到娃娃車送小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