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談完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好了,這樣我才能確定你沒事。」
「好,那我走了。」
傳雲走下樓,孟峰已經站在門口等她,她將門隨手帶上,淡然的問道:
「你的車停在哪裡?」
孟峰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回道:「已經賣掉了,我用摩托車載你。」
傳雲這才發現停在騎摟下的那部老舊的機車,忍不住搖頭歎氣的說道:「你這是何苦呢?」
第三章
傳雲回到離開兩個禮拜的家,觸目所見到的是一室的髒亂,飲料瓶、啤酒罐、泡麵碗、便當盒,不但塞了滿滿的一個垃圾桶,連沙發桌上也都是,報紙、雜誌丟得一沙發,可想而知,浴室、臥房和廚房絕對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就是她辛辛苦苦所要維護的家嗎?
她開始默默的收拾清理起來,她一向最見不得髒亂,雖然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小公寓,但畢竟是她最心愛的家,她總是極力的想把這個家佈置得溫馨舒適,打掃得窗明几淨,而他何曾瞭解過她的苦心
「先別弄那些吧!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想說什麼你就說吧!」她淡漠的回道,仍一徑忙著收拾東西。
孟峰撥開沙發上的報紙和雜誌坐了下來,思索了半晌才訕訕的開口道: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氣我,是我不對,不應該沉迷賭局到這種地步,我發誓絕對會改過自新的,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傳雲頭也不抬的說道:「你這些話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有些發怒的提高音調。
傳雲仍是不為所動的回道:「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你哪一次不是讓我失望?」
「這次不會了,這次我是說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他迫切的說著,彷彿她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希望。
她露出一個極淡的苦笑,平心靜氣的道:
「你會這樣求我,只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比較嚴重,一旦事過境遷,你終究會逐漸忘了教訓,直到再一次的走入絕境。」
「我不會,真的不會了,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我的決心呢?」他又氣又惱的嚷著。
她卻用嘲弄的語氣說道:「你一向就不是很有決心的人,我太瞭解你了,你想要追求成功的事業,自己卻從來不肯下苦功去努力工作,頭腦裡盡裝些不切實際。好高騖遠的思想,你自以為很聰明,事實上你不過是個妄想一步登天的愚蠢之輩罷了。」
他的眼神充滿怨忿的凝望著她,恨恨的問道:
「我在你的眼裡就真的這麼一文不值嗎?難怪你寧願看我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得走投無路,也不肯賣掉房子解決我的困難。」
她神情悲哀的說道:「你不會明白這個家對我的意義,不過你既然這麼不知珍惜,我也沒什麼好說了,我答應你把房子賣掉。」
「真的?你沒騙我?」孟峰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樣。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幾乎想一口答應下來。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嚴肅而認真的對他道:
「我們離婚。」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客廳踱步,兩道眉毛緊擰著。
「你何必這樣?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愛你,你不能拿這種事來和我賭氣。」
她冷靜的說道:「我不是在賭氣,沒有這個家,我們在一起就失去意義了,而且你也不是一個能讓我倚靠的男人,不如大家各自重新來過。」
「不!我不答應!」他狂亂的吼道。「你可以打我、罵我!可以和我冷戰不理我,就是不能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我無法接受!」
「我不是在懲罰你。」她仍然是那副冷靜的語氣,不含一絲情感的道:「我只是在和你交換條件。」
「那小奇呢?小奇怎麼辦?」他急急的問道,希望用孩子來綁住她的心。
傳雲慢條斯理的回道:「孩子歸我撫養,反正你也養不起他。」
他生氣的反駁:「誰說我養不起他?我是他的父親,他一定得跟著我才行,我才不會讓我的兒子去叫別人爸爸!」
傳雲不耐的斥道:「你是想到哪裡去了?他依然姓侯,就永遠是你的兒子,血緣關係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胡亂說道:「離婚之後,你總會改嫁,我就不信他不會叫別人爸爸。」
傳雲捺著性子對他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只需要討論眼前的問題,用不著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
他憤然不平的叫道:「這不公平!你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怎麼沒有?就看你做何選擇而已。」
「我不要!我才不要做這種選擇。」他竟像個孩子般撒賴。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慮。」她準備要離開。
她根本已經知道他會如何選擇,對這個家也就不再有任何眷戀。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痛苦。」他衝過來抱住她。
她任由他抱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
「我不能留下來,明天我還得上班。」
「那我送你回去,這樣我才知道你人在哪裡。」
她嘲弄的一笑道:「用你那部破機車嗎?還是免了吧!我現在住在屏東的一個鄉下地方,路途很遠的,我寧願自己搭車回去。」
「那我要怎麼跟你聯絡?」他有些不放心的追問。
她略微考慮了一下,便寫下診所的電話號碼給他,並且交代道:
「沒事不要隨便打電話。」
傳雲回到診所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因為她有一副診所的鑰匙,倒不擔心會打擾到施醫師。
當她走上二樓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他竟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便笑著招呼道:
「施醫師,怎麼還沒休息?」
建生沒有回答,卻先關心的問道:
「家裡的情況還好吧!」
傳雲猶豫了一下,主動走到他旁邊的沙發坐下來,她決定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他,因為他不再只是她的老闆,而是一位真心在對她付出關懷的朋友。
「我今天和我先生見到面了,他有眼線向他通報,知道我去看孩子,就趕去找我。」
「他很生氣嗎?」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擔憂。
「沒有,我已經答應他要賣房子了。」
「為什麼要賣房子?」
「還賭債,我先生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她的語氣透著一股深沉的無奈。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離家出走的?」他深思的凝望著她。
傳雲點點頭,充滿感傷的說道:
「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一個真正屬於我的家,我竭盡所能的把我的家維持得窗明几淨,溫馨美好,可是我卻感受不到家庭應有的幸福和樂,如今這個夢想破滅了,我不知道未來我還能追求什麼?」
建生就事論事的道:「房子賣了還可以再買,只要你先生能徹底改過的話,算來也是值得的。」
傳雲慘然一笑道:「他無法自拔的沉迷於賭博的刺激中,不但毀了我們的家,也使我對他徹底的絕望,我早就不相信他說要改過自新的那些鬼話。」
「那你賣掉房子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給他兩條路走,要我賣房子替他還賭債可以,不過我們必須先離婚,我不要再和他有任何關係,否則將來也許他會把我賣了,去填補他那無底洞。」她悲哀的說道。
「那孩子怎麼辦?」他仔細的詢問。
「孩子當然得歸我,你想我會忍心把他交給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嗎?」她露出一絲苦笑。
「一個女人要獨自撫養孩子是很辛苦的。」
「這幾年來,還不是都靠我自己這樣撐過來?他完全沒有盡到為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我只怪我自己識人不清,才會選上一個無法依靠的男人。」傳雲說到最後,忍不住傷心的落下淚來。
建生抽了幾張面紙默默的遞給她,他知道她需要發洩壓抑的情緒,便讓她哭了一會兒,才又關心的問道:
「你想他會同意離婚嗎?」
傳雲邊擦著淚水,邊調整情緒的回道:
「他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他欠地下錢莊的錢,如果不賣房子,除非他能躲得過那些人,不過,我想他大概也沒那個膽量。」
「像你這麼堅強的女人,真是難得。」他定定的凝望著她道,讚許的語氣裡夾帶一絲柔情。
傳雲的心底流過一股溫暖,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帶給她莫大的慰藉。
她突然覺得羞澀起來,她竟然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態,他的心裡會怎麼想?她並不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她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忍不住就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個老太婆一樣,莫名其妙的向你說了一大堆事情,你平常的心理壓力已夠大了,我不應該再拿自己的事情來煩你的。」她期期艾艾的說著,眼光游移不定的躲避著他。
建生只是默然的凝視了她許久,才用寓意深長的語氣低沉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