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你看我像生病的人嗎?」她雙手用力拔腰,自信滿滿地挺直胸膛,「我只是容易疲倦而已,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教『自古美人身體虛』嘛。」
她接著輕靈地跳上石椅,對著群眾大聲宣,「如果剛才的戲法大家喜歡的話,請用力地鼓鼓掌!」
群眾掌聲如雷,一方面是她的表演精彩非凡,一方面是高高在上又喜怒無常的少主也參與她的戲法,怎麼不教人驚歎呢?而且群眾開始揣測起他們兩人的關係,或許狼族快要有新的少主夫人了,眼見少主能走出陰霾,群眾哪有不驚喜之理。
只有一個人是不高興的,冷雨律瞪著自己的兄長,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默契是什麼時候培養出來的,她明明整天跟自己在一起。
接受完群眾熱情的掌聲後,她說:「接下來的戲法更精彩,而且還要請少主幫個忙,大家說好不好?我……我!」她眼底突然閃過一道驚慌,夾雜著痛苦,冰寒的感覺瞬間從頭頂麻痺到腳底,強烈的昏眩襲來,她突然無意識地癱軟下來。
冷風行伸手接住她急傾的身子,美麗的臉蛋蒼白如雪,心中閃過的念頭叫他說不出什麼滋味。一旁的舞劍魂接過昏厥的秋漱玉,緊急從她背後送進源源不絕的內力。
人群很快地聚集在他們四周,憂心的表情清楚可讀,直到舞劍魂緊急救治完畢,他們才七嘴八舌地問:「丫頭怎麼了?」
「是不是生病了?」
舞劍魂抱起她,面對眾人的質詢,他只簡單地說:「如果她想說,她會親自告訴你們的。」說完他揮開群眾,往他們落腳的「曲風樓」走去。
冷風行接著站起身打算離去,冷雲齊攔著他,「大哥,難得來了,就請多待一點時間吧,你是大家心中惟一的將領,將領走了,慶功宴就失去光彩了,而且大家好久沒有聚在一起,有些心裡的話也可以談談。」
冷風行淡淡地揚眉看眾人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然後冷漠地轉身離去,這就是他給眾人的答案,他的心中並沒原諒。
李長老歎口氣說:「這麼多年了,他還是責怪我們。」
冷族長道歉地說:「我的三個兒子,就數老大最不懂事。」
「他是性情中人,愛恨分明。這幾次戰役如果不是少主,光憑我們幾個老骨頭也難保狼族的完整,唉,我們老了。」
「早想讓位給年輕人了,可是老大沒興趣、老二不接、老三成天只想玩。」冷族長見小兒子的視線一亙留在秋漱玉消失的方向,歎口氣,這丫頭也是惹人疼。她一走,老大連一刻都不想多待,而留下來的人,一顆心也跟著飛了。」
李長老說出心中的話,「我也想跟著去看看丫頭的病要不要緊。」
冷族長接著說:「可是宴會還沒結束,我們幾個老骨頭還得留下來撐場面,至於那些年輕人……想去就去吧。」
「真的?」冷雨律跳起身來,雙眼發亮地望著父親。
「去吧,還留得住你們嗎?」
他們命令一出,兩兄弟說了句「失禮」,大步地趕往「曲風樓」。
李長老的心也跟著他們飛了,「宴會結束後,我們也去看看吧,畢竟這頭實在讓人不放心。」
冷族長若有所思地說:「希望別給他們三兄弟帶來太大的衝擊。」
「命啊。」
秋漱玉自昏迷中緩緩地睜開眼睛,朦朧中她看到舞劍魂背著她站在窗前,月光投射出他高鋌而寂寞的影子。
她幽幽地歎口氣,那聲歎息縹緲虛無,卻又充滿無盡的感傷,連她自己都被聲音中的幽怨給嚇住,於是她閒上眼睛,喃喃而無力地說:「是我太傻,自作自受,喝太多五毒液而遭反噬,我該聽你的話,可是……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不想蒼白的臉色把人嚇住,不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不想讓人家來憐憫我。我只想要當個正常人,當一個愛玩鬧的十五歲小姑娘……這樣的念頭是不是太奢侈……奢侈得連老天都來罰我,罰我在他面前拆穿自己的謊言。」
一滴淚緩緩地自眼角滑下來,她動了動手腕,卻發現身體虛弱的連拭淚的力氣都沒有,心中又是自卑又是自憐,一時萬念皆起,眼淚更是不可抑制地淌著,「我好傻,欺騙自己還能有夢想,夢想還來不及編織完成,只剩碎了一地的夢魘。
「舞叔叔,我累了,累得連微笑的力氣都沒了。身體一天比一天疼,勇氣卻是一天比一天少,我不應該來這裡的,對人多一分喜愛就會讓自已多一分貪婪,貪婪多了,恐懼就來了,讓我懦弱得無法去面對最後一刻,那一刻來時,會有多少個遺憾?多少個不捨?我好害怕……」她的聲音愈來愈軟弱無力。
她已經虛弱得連睜著眼睛的力氣都失去了,可,她撐著最後的力氣說:「我是個掉了面具的丑角,站在舞台中央進退不得……進退不得……」
秋漱玉再次醒來已是隔天的中午,舞劍魂見她醒來,端來一碗溫熱的草藥,「喝下它。」
她聽話地喝完它,身為醫者,她知道喝下的藥液是什麼,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找到七絕草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她隱約記得昨晚說過的話,「我昨晚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不過你別擔心,那只是一些混話。」
他不解地看著她,「你昨晚說什麼?」
「你?昨晚不是你在這裡嗎?」她略感驚訝地問。
「我早上才回來,冷雨律說他會照顧你。」
原來是他。秋漱玉心中嘀咕著,不過讓他聽見也無妨,反正自己要離開了,「舞叔叔,我想離開去找我爹,好不好?」
對於她的決定,他從來不質疑,也不過問,很快地收拾好隨身的行李,將她背負在身後,打算就此離去。
冷雲齊、冷雨律兩兄弟卻在這時候走進來,見他們即將遠行的模樣,詫然問道!「你們打算離開?」
因為昨晚的告白,面對冷雨律,她感到有幾分生澀,赧然地說:「這幾天打擾你們太多了,所以我們……」
冷雨律打斷地說:「什麼打擾不打擾,那是陌生人說的客氣話。你的氣色還這麼差,說什麼也不能讓你走。我爹今早還吩咐我去找些補品而已,如果你瞧得起我們,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儘管住下來,修身也好、養病也行。」
秋漱玉覺得他言中有話,心虛地說:「我昨晚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說什麼呀?」冷雨律再次打斷地說:「你昨晚睡了一整晚,連句夢話也沒有。」
「連句夢話也沒有?」秋漱玉見他神情沒有半分虛假,心生升起好大的問號,轉向冷雲齊問:「你昨晚聽見我說什麼嗎?」
他斯文地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說:「我們幾乎整晚都守在你床邊,而你確實連一句夢話也沒說。」
她心中有了答案,他們是怕她尷尬,才故意這樣說的,她感激他們的維護,遂道:「謝謝你們,我沒有白走這一趟路,不過我還是不能留下來,因為我離家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失蹤的爹爹,既然他不在這裡,我也該往別處尋去。」
冷雨律還想出聲留她,冷雲齊卻拐著他的手臂,「既然妹子主意已定,想必我們說什麼也留不住你,不如讓我們兄弟倆送你一程吧。」
冷雨律在心中嘀咕著: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居然料到她會打定主意離開。
卻之不恭,她只好說:「有勞你們了。」
於是兩兄弟領路,帶著他們沿著白石小徑走,談笑風生的冷家兄弟一路上熱情地解說著狼族的風俗民情、歷史演變,還有最近幾次戰役的豐偉戰績,也不知是不是為此放,離開的路遠比來時的路蜿蜒漫長。
籐椅上的秋漱玉感到失去方向,側著頭問:「我們到哪裡了?」
「就怏離開山谷了。」說著他們轉往一旁的小路,一棟黑石砌成的大石屋聳立眼前。
相較先前清一色的白石屋,這棟黑屋格外引人注目,秋漱玉好奇地問:「這棟房子怎麼和別人的不一樣?」
冷家兄弟突然止步,面露窘色地說:「我們彎錯路了。」
就在他們打算往回頭的同時,石屋內傳來細微的呻吟聲,秋漱玉豎耳傾聽,「這是什麼聲音?」
冷雨律連忙說:「瞧我們只顧說話,居然走到這裡來,前一個路口彎錯了,回頭吧。」
秋漱玉是個醫者,她對這種呻吟聲並不陌生,「裡面的人生病了嗎?我可以進去嗎?」
「這個……」冷雨律顯得猶豫。
或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但這也加深她想入內一觀的念頭,因為救人是她的天職,「舞叔叔,讓我下來。」
冷雲齊也出聲阻攔,「妹子,回頭吧,你不該來這裡的。」
他們愈是阻攔愈是加深她的好奇心,終於她推開半掩的木門,「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