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一夜沒睡而且還發著高燒……」她原本的傷心現在又變成擔心,心境轉變之快讓她茫然不安。
冷雨律安慰地說:「我哥就算幾天不睡也照樣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你不擔心嗎?」
「我只擔心你。」他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她突然覺得窩心,或許真的不用太擔心吧。他們兄弟一個是太陽一個是黑夜,還是溫暖的陽光比較怡人,「謝謝你來陪我,我們出發吧。」
「不難過了?」他關心地問著。
她揚起嬌俏可愛的笑容,「有你和舞叔叔這麼關心我,我怎麼還難過的起來呢?像我這麼幸福的人已經找不到幾個了。」
「只要你開心就好。」他心中暗自決定一定要盡己所能讓她快樂。
兩人才走出門口就看見舞劍魂死命地瞪著她身上的衣服,一張臉又冷又臭。
她在冷雨律的耳畔說道:「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是他為我準備的『壽衣』,所以他不高興了。」
「壽……衣?!」他驚訝地說出口,然後用怪異的眼神瞪著她。
「漂亮嗎?」秋漱玉愉快地在他們面前旋身,像一隻展翼的蝴蝶。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這是一首漢代留傳下來的民歌,描寫江南水鄉多蓮的可愛景色。由秋漱玉輕快悅耳的聲音唱出這首歌謠更顯得活潑可愛、生機盎然,尤其她握著樹枝的小手還煞有其事地指著東西南北。
她身後的人不免為她的純真浮一片白,縱使長日將盡,蕭瑟的夕陽餘暉仍無法攻佔他們心頭。「想不到她精神還這麼好。」冷雨律笑問著舞劍魂。
「她一向如此。」
「有時候我真懷疑到底她是天生皮膚白,還是生病造成的蒼白。」
「有病的是身體而不是她的心。」
「說的有理。」
前面的秋漱玉猛地轉身,瞪著他們說:「你們在說我什麼?!」
冷雨律連忙揮著手,「沒什麼,沒什麼,你的歌謠唱得真好聽。」
「我不信!」她才沒這麼容易打發。
冷雨律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不信沒關係,不過待會兒轉過身時可要特別注意,別被我哥哥嚇到了。」
「想騙誰呀,剛剛明明沒有……」秋漱玉的聲音愈來愈小聲,因為他們的視線全停留在她身後,舞叔叔不會騙她的。她小心冀冀地轉過身,果然看見冷風行孑然的身影迎風而立。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也將他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之下讓人瞧不真切,但他似乎不太高興?
與他面對面的秋漱玉小臉迎著陽光,漫天的餘暉從她美麗的眼瞳暈染開來,沐浴在夕陽下的嬌小人兒連天際的晚霞都要遜色三分。冷風行怔怔地抬起手,手掌的影子正好可以撫摸她的臉蛋,但他隨即握緊拳頭,將手垂在身側,沉默一會兒後說:「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
秋漱玉不確定他是在跟誰說話,於是她轉身面對冷雨律,「你哥哥叫你跟他走。」
「我家老大是在叫你。」他肯定地說。
秋漱玉哼聲道:「何以見得?」
「因為他不會像叫小狗一樣叫我……唉嗷!」冷雨律抱著被踢疼的腳直跳著。
「這些藥草拿去煎熬,三碗熬成一碗。」簡單地交代後,秋漱玉聽話的跟著冷風行走。
不過他的步伐過大,她幾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以她現在的身子怎堪如此操勞,她終於忍不住喚道:「慢一點。」
冷風行停下腳步看她,只見她臉色泛白,撫著胸口嬌喘不已,他的眉頭頓時皺成一團,二話不說抱起她以輕功飛掠而去。
「哎呀!」這麼親密的舉動讓她臉紅心跳,雙手捉著他的衣頜,整個腦袋羞答答地理進他的懷裡。結實的手臂、溫暖的胸膛,直叫少女的心卜通卜通地亂跳,他怎麼可以這麼亂來呢?羞死人了……
第三章
冷風行抱著她走進霧陣,來到陣心也就是仙株所在之處後停下腳步。
隔了數秒,懷中之人似乎未發現目的地已到達,反而還把頭悶在他懷裡咯咯地傻笑,這種情況有點……
「秋漱玉?」他出聲喚著。
「呃!」自己怎麼會突然發起花癡呢?尷尬的溜下他的手臂,秋漱玉紅著嫩臉說:「帶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四下無人,他不會是想……
他目光陰鬱地看著她,「今天早上你是怎麼進來這裡的,誰教你入陣之法?」
糟糕!原來是來算賬的,她不會剛好誤入禁地吧?「入陣?我只是散步……不小心就走到……這裡了。」她愈說愈小聲,最後連頭都心虛地垂下來,不小心散步能穿過這麼複雜的陣勢,實在太扯了,反應一流的腦袋怎麼放假去了……
「我該相信嗎?」
他果然不相信!他低垂的目光看似平淡無奇,然其中透射而出的光芒讓她開始感到緊張,此時的他沒有絲毫暴躁的氣息,愈見冷靜愈見心思深沉。
她吐了吐舌頭,老實地回答,「我在家中看過一本手札,上面剛好提到這一個陣法,所以不小心就走進來了。」
「誰寫的手札?」
「我不知道,看起來像姑娘的筆跡,秀秀氣氣的,我從來沒見過。」
冷風行猶豫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條女人用的絲巾,翻開整齊的折疊,露出裡面一行小字。「與這個字跡相同嗎?」
「啊?!這個字……」
一聲驚呼將人的心口吊到喉嚨,「見過?」
她慢條斯理,讚賞有加地念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嗯,詩美,這個字更美!」
感應到他殺人似的目光,她呵呵地笑著,更是不怕死地說:「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死去的老婆在煮飯』,「見看倌不捧場,她只好自己回答說:「妻翹(七竅)生煙,有創意吧,呵呵……」
「這你這個愚蠢的女人!」冷風行陰黯的目光瞇成一線,顯然已經忍到極限。
若換作別人恐怕早被他碎成萬段,她不但沒有危險的自覺,猶自逼近地說:「還有人比我更蠢呢,責怪族裡的老頑固不延聘大夫,害她死於難產,其實你比他們更頑固,老婆死了兩年卻還每天活在悲傷的情境中!」
「大膽!」他像一陣狂風般忽捲到她面前,粗暴地捉著她的手臂,眼冷、聲更冷,「誰告訴你的?」「哎呀!」她立刻眼眶泛紅,可憐兮兮地說:「是阿律啦,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要打要罵就去找他,我是無辜的。」
他的視線鎖在她的臉上,那雙漾著秋水的眼睛怯憐憐地望著他,想教訓她的念頭方起,便被憐憫的心壓抑下來,最後他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
「好痛哦!」她摸著手臂上發紅的印子,楚楚可憐地說:「阿律騙我,他說你從不打女人的。」想必這就是她膽大妄為的理由。
「回答我!是不是同一個筆跡?」他不耐煩地說。
她突然痛苦地撫著胸口,直到喝下隨身攜帶的五毒液,痛苦的臉色才稍見平緩,臉上才慢慢出現滋潤的紅光。見冷風行一雙厲眼緊盯著她,她狀似委屈地抗議著,「那麼凶幹嗎,人家又沒說不告訴你。」
兩雙眼就這麼瞪起來,她的眼睛充滿朝氣與活力,是開朗中帶有三分固執和堅決。而他的眼則是冷厲中還帶有透視人心的魔力,似乎已看穿了什麼……
才一眨眼的時間她就認輸地逃開了,在他的凝視下,她的內心亂成一片。怎麼會這樣?她大感不妙—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認輸的她乖乖地回答著,「筆跡不是同一個人,但卻非常地相似。起承轉折的手法一樣,但呈現出來的氣韻卻不同,看得出書寫之人都是優雅怡人的美人。」
怕他不瞭解,她補充地說:「就像我和尊夫人一樣,外形相似但是神韻大大不同,不過都是優雅怡人的絕世大美女。」她還是不忘吹捧自己一番。
他顯然對她的笑話不感興趣,冷漠地轉過身,「你可以離開了。」
「唉!」她喃喃自語,「如果有一出叫『狼族』的戲碼,我一定是在裡面扮演丑角的角色,其實丑角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可以把歡樂帶給大家,但就怕是個演壞了的角色,沒人買他的場。我就看過一出這樣的戲,有一個賣力演出的醜角卻得不到一點掌聲,結果他就在戲台上哭了起來,台下的人反而鼓掌叫好,我覺得他很可憐就跑到後台看他,結果你知道嗎?
「他的主人告訴他以後每一場戲都要這麼哭,結果他笑了,他告訴我醜角本來就是無舉足輕重的角色,只要能讓人開心就好,可是我哭了,於是他就教我變一些小把戲,下次我再變給你看。」
他依然背對著她,不言不語。不願敞開的心依然孤獨地緊鎖著,彷彿天地間的寂寞瞬間籠罩在這方寸之地,昏暗的霧陣更見淒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