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處理到一半,馬背上的男子突然開口,「可以了。」
接著他掌起掌落,一道吸力將受傷的男子托在半空中,接著他掌風往右一偏,受傷的男子摔往一旁,發出急促的痛呼,「呃!」
男子命令道:「丟回『怛那族』,告訴他們這就是求戰的代價。」
「是。」
「等……等一下!」秋漱玉一時反應不過來,茫然不知所措地抬頭看他,「還沒好啊……」
「夠他多活幾天了。」男子冷漠而殘酷地說。
終於瞭解他的用意,她驚愕地說:「你不能這樣!麻藥退去後他會很痛的,拜託讓我把傷口處理完,不然他會死的!」
「死?」男子的嘴角扭曲成譏誚的形狀,以令人顫寒的語氣說:「他不會這麼輕易死的。」
「你?!原來不是要救他,而是要折磨他,你……好殘忍!」
「殘忍?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忽遠忽近、忽大忽小,斷斷續續,忽像著魔般的淒厲,又像飽嘗痛苦般的淒涼,更像要笑盡世間所有悲憤,叫人不忍一聞。
她被嚇壞了,奔向前用沾滿鮮血的手拉住他的衣角,仰著小臉,哀求地說:「不要這樣子!不要這樣子!」
乞求的語氣,不知是求他不要這樣子對待一個人,還是求他不要這樣子對待自己?
男子垂下目光,雖然她的臉帶有病態的蒼白,但仍難俺一張清麗纖細的容顏,而她的臉……她的臉?!
他突然彎下身一把將她捉到馬背上,隨著她的驚呼,保護她的巨漢提勁衝向前。
「別動!」男子一手扼住秋漱玉的咽喉,巨漢止步,連秋漱玉也不敢動,一雙大眼既驚且慌。
就在緊扼她咽喉的同時,男子一隻手伸向她腦後解開她飛雲般的柔髮。
黑髮宣洩而下的同時,他的眼隨之變得陰黯、變得深邃……
她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放鬆,手指輕輕地刷過她的髮絲,緊鎖的眉頭如溶雪般化開,連陰沉難測的眼睛也在這時換上癡傻的凝望。
秋漱玉覺得她不能動了,她好像被人用繩索縛住,而這繩索就是他愈來愈柔的眼、愈來愈深的情。他本來就是好看得過分的男子,此時深邃精湛的雙目如黑夜裡寶石般深情地照射著她,連心跳都被影響了。
但她清楚一點,他的目光越過了她,看到另一個形體,自己好像是人家握在手上的布娃娃,只具形體,沒有生命,她用生澀的聲音說:「我不是那個人,放開我!」
輕撫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眼在瞬間換上陰沉寒慄的孤絕,猛地將她往馬下一推。
「唉呦!」
「帶她回去!」說完他轉身揚長而去。
巨漢向前扶起她,一臉關心地望著她。
「我沒事。」她安慰地說。但見大批的人馬跟著那人離去,只剩十數人留下來準備押解他們,她說:「舞叔叔,我們回去吧。」
「姑娘請留步。」留下來的人將他們圍住,為首之人是一名外貌俊逸的年輕人,「請你們隨我們回去。」
這些人並非精通武學之人,秋漱玉知道她的舞叔叔絕對有能力帶她離開,遂道:「如果我們不去呢?」
「任務失敗,我們幾人的性命也不保。」年輕人若無其事地說著,彷彿他們的生命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她最恨自己亂七八糟的同情心,但朋友也好、敵人也罷,在她眼裡都是一條條寶貴無比的生命,她幽幽地歎口氣:「唉。」
「多謝姑娘成全。」年輕人懂她的歎息,馬上感激地說著。
「壯士可以告知我將被帶到什麼地方嗎?」
「在下冷雨律,叫我雨律即可,姑娘可曾聽說過『狼族』?」
「果然……」秋漱玉再次長歎,她的算命從來沒準過,可偏偏就算準了這次。
舞叔叔取來籐椅,再次將她負在背後,主動地邁步往那人消逝的方向走去。
秋漱玉在背後咕噥地抱怨著,「我們是俘虜耶,好歹也等人家來押我們再走。」
冷雨律追上前,問道:「姑娘身子不好嗎?」
秋漱玉撇著嘴角說:「我的心情比身子還糟。」
「呃!」冷雨律尷尬一笑,接著問:「姑娘是否有外貌相似的姐姐或親戚?」
「我像那個變態男人的情人或妻子嗎?」她語中大有倒霉的味道。
「呃?」冷雨律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所用的形容詞,只好糾正地說:「你像少主的妻子。」
「哦,原來是變態少主。他的妻子不會正好與那個男人私奔吧?」
「當然不是,她是死於難產。」
「我知道了,那個倒霉的男人正好殺死族裡惟一的產婆,害人家難產而死,所以那個變態要折磨他。」
「呃!」對她過剩的想像力,他無力招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連。」
「我不信,故事都不是這樣寫的,你是故意袒護你們的少主。」秋漱玉堅持地說。
「好吧,好吧。」冷雨律安撫她,「若真要有關係,就是那個倒霉的男人曾經詛咒他一家死光光。」「就這樣?」
「就這樣!」他再次強調。
她為之扼腕地說:「那我就無法為他的變態找說詞了。」
「呃?」冷雨律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他是不是每天都思念著無緣的老婆?」
「幾乎是。」
「我問你一個問題。」
「姑娘請說。」
「為什麼這裡叫『邙狼』山,而不叫邙鷹、邙虎、邙狗、邙豬山呢?」
「呃……」冷雨律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秋漱玉嘴角往上一揚,「我就知道這個問題不是長得很美,愈看愈美的花瓶男回答得出來的,因為只有笨狼才會死了老婆還待在原地狂狂轉。」她隱喻死了夫人的少主。
「呃!這……」冷雨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問題,只能傻笑。
「我再問你,為什麼狼死了老婆還待在原地狂狂轉?」
他決定繼續傻笑。
她白他一眼,「你這個早笑、午笑、晚笑的一日三笑男,連這個問題也不會。」
「呵呵,為什麼?」他是真的不知道。
「因為他是笨狼呀。」接著她語氣轉為平淡地說著,「生命這麼美好怎麼可以浪費在悲傷的事情上呢?我多麼希望能有多一點的時間看看這個世界,認識更多的人、學習更多的新東西,希望可以和人相約看今夜的月光、明日的日出,可是……唉,可是我現在好累哦。」她伸了伸懶腰,打了幾個哈欠後,眼皮漸漸地闔上。
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從初見她時的膽怯,及她神乎奇技的醫術、天真俏皮的言談,到現在美麗的臉孔又浮現一種恬淡安詳的氣質,冷雨律不知該用何種眼光看待她,只是一雙眼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踩著皎潔的月光,他們來到一處遺世而獨立的世外桃源,被喚醒的秋漱玉分不清眼前所見的美景,是來自於銀色月光中的朦朧幻想,還是世間具有此縹緲不實的仙境,難以言喻的明山水秀不足以稱奇,最讓她驚訝的是眼前所見的幾座屋舍皆是白色雲石所砌,連步道也是清一色的白,難掩一地輝映的銀光。
冷雨律將她的驚歎盡收眼底,溫柔地笑說:「我們到了。」
「這裡是狼族?!騙人!哪有這麼漂亮的鬼城。」
「還有更美的地方,明天我再帶你去。」
秋漱玉收起驚艷的表情,撇著嘴說:「不希罕,反正也是地靈人不傑,辜負了好山好水一片。」
望著她含嗔帶俏的表情,冷雨律突然紅著臉,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幸好一名老者走來,化解了他的窘境,老者微笑地說:「想不到我們族人竟讓姑娘留下這麼糟糕的印象。」
秋漱玉見來者臉上爬滿慈祥皺紋,態度大為恭敬地說:「其實也不算糟,只是遇到一個人如族名的人而已。」
「是嗎?來,告訴冷伯伯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說話的同時,老者將他們帶往一旁的屋子裡。
秋漱玉發現自己很難拒絕這位慈祥老者的要求,雖然知道剛才那個男子叫少主,她還是忍不住把一肚子的怨氣全倒了出來,一倒就是半刻鐘,一次說這麼多話,還真讓她有些喘。
老者聽完笑容不改地問:「姑娘口中的變態可是身著黑袍、一頭長髮未束,只會發號司令的男子?」
「完全正確!這種殘暴不仁陰晴不定的人當少主,實在不是狼族人的福氣。」
「老朽教子不嚴,讓姑娘見笑了。」
「呃?」這是什麼情形?秋漱玉感覺到身體開始盜汗。
「姑娘身體不舒服嗎?」冷雨律關心地探向她的額頭,但一臉抽搐的笑意。
老者對著冷雨律說:「阿律,倒杯茶來。」
「是,父王。」
這是什麼鬼地方?原來他們是兄弟,還說什麼任務失敗就活不成,這一家三口是串通來欺負她的嗎?她沮喪地說:「我想回去了。」
老者微笑地說:「阿風帶你回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想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