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還有誰每次讓我枯等呢?」
她馬上賠著笑臉,「人家這次改進了嘛。」
「這件衣服很適合你。」一身的湖綠與秋思湖一樣輕盈凝霧,而她的眼睛就是映著明月的湖面。聽到他的讚美,她的薄臉皮悄悄地發燙,今晚的他與以往大不相同,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奇怪,是不是因為他心愛的師妹回來了?原本想開口問他,但是他的眼神又變得深邃難解,害她問到唇邊的話兒只好又吞回去。
「你的身體可有不適?」
「一點點。」
「你,害怕嗎?」
他的語氣含有很深很濃的關心,她知道他的關心是出自於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心,所以她說:「其實你一點也不需要同情我,昨晚當我的靈魂離開我的身體時,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輕飄飄地沒有絲毫的疼痛,我發現我不怕面對死亡。」
「我怕。」
她的心跳沒由來地加速,面對他專注的眼神,她失神地問:「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雙足以叫皓月失色的俊眼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
第九章
他的眼睛想要傳達什麼訊息嗎?他的眼神和往日不同,但她卻無法捕捉其中的深意,他這個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更何況此刻腦內一片空白,難以正常運作。不想鎮日胡思亂想地揣測他的心意,只好找些安全的話題,「你約我來的目的是想知道楚南天待她好不好,對不對?」
「他對她不好。」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找我做什麼?」
「我要證據。」
唉,秋漱玉不知該不該說,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以忍受曾經愛過的女人遭人虐待的,「要我說可以,不過你要向我保證絕對不會衝動行事。」
「我不會答應你任何事。」
「那我就不說了。」說完她真的轉身就走。
他無聲無息地來到她面前,沉著臉,「不說今晚就別想離開。」
「是她不要我告訴你的,她不希望你傷害楚南天,也不希望你把她強留在這裡。」看到他沉下臉來,她竟然有幾分心慌,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實情,真是有負人家的請托。
「還有呢?」
「她的手臂淤青了好幾塊。」秋漱玉忍不住歎出氣來,自己可真是守口如瓶啊,想不到她的原則竟敵不過他一雙逼視的眼。
「還有呢?」
「沒有了。」想去找人家拚個死活就儘管去吧,她又何必在乎呢?反正他們三人複雜的感情原本就與她無關,她只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罷了。
她沮喪地坐在秋思湖畔的石椅上,身後沒有半點聲音,想必他又無聲無息地走了。她無言地闔上雙眼,享受孤獨襲上心頭的落寞,小手輕撫著胸口,因為那裡正幽幽地疼著,此情無計可俏除。
「你身體不舒服?」
「啊!」她整個人驚跳起來,這個人……這個人怎麼還沒走?
她似乎很容易被他嚇到,但是這次他真的不知道原因為何?話講到一半她突然神色淒苦地坐下來,撫著胸口深眉不解,以為她的毒發作了,才想關心一下,不料又嚇著了她。
秋漱玉知道自己又臉紅了,而且是紅透耳根子,自己怎麼會突然發起花癡來,而且還在他面前?
她的臉紅更叫人納悶,冷風行蹲在她面前不確定地望著她,只見月光下的她美極了,尤其是此刻雲嬌雨怯的模樣。
秋漱玉闔上眼睛,所以錯過他讚歎的表情。「你怎麼還沒走?」
「為什麼要走?」他似乎有點弄清楚她的狀況了。
「你應該義憤填膺地去找楚南天算賬啊。」
他淡淡一笑,「為什麼我該義憤填膺?」
原來這個人果真是無情到骨子了,秋漱玉睜開眼睛,忿忿地說:「因為楚南天錯待了她,達她身上懷有他的骨肉都下得了手,難道你能坐視不管嗎?」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秋漱玉倒抽一口涼氣,「雖然她移情別戀,但你不該如此絕情!」
他冷冷地望著她,「你相信?」
「我為什麼要懷疑一個心碎的女人,曾經真心愛過一個人,不管結局是喜是悲,它都是神聖的,我討厭忘情背信的人。」至少她心中是這麼認定,縱使生命短暫如朝露,她仍願意勇敢地面對它。
他冷哼道:「這世上只有你會替她抱不平,愚蠢的女人,在你伸張正義的同時,別忘了給自己的愚蠢留點後路。」
秋漱玉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痛苦地撫著心口,「老天爺給我不留後路的……的特權。」
他扶著她的手臂,「你還好嗎?」
她揮開他的手,「不用你來關心。」心痛的感覺一直蔓延,而且眼睛也開始發酸,眼淚慢慢地凝聚。
冷風行不再遲疑,抱起她以最快地速度往聖花飛去。
愈是靠緊他,心痛就愈是厲害,她哀求地說:「放開我。」
他終於來到聖花旁,望著懷中佳人哀傷忍淚的模樣,戰戰兢兢地問:「是不是紅蠱又發作了?」
聽到他關心的語氣,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我不知道,它從來沒有回頭過,可是我的心口好疼好難過。」
聖花怎麼還不開?他的冷靜漸漸被焦慮取代,終於忍不住伸手要掀開她的衣襟,檢查紅蠱的位署。
秋漱玉拉住他手臂,淚光迷濛的大眼帶著忿怒地望著他。
「難道你要我傻傻的等嗎?」他的眼睛有兩團火球在燃燒,昨夜的記憶刺激著他。
「就算痛死、病死也比羞憤的死好!」她固執而堅決地喊著。
冷風行從牙縫裡迸出聲音,「我管不了這麼多。」說著,他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服。
「你?!」她氣忿不已,張口就往他的手臂用力地咬去,牙齒深陷他的皮膚裡,感覺到血液的腥鹹,她急忙地鬆口。只見鮮紅的血液沿著齒痕緩緩地流下,兩個人的動作同時停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閃?」
冷風行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清楚的齒痕,發病的人怎麼還會有這種力氣?自己是慌了、亂了,所以沒有發現她的身體不像昨天那般急速虛弱,這個發現讓他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下來。
她用袖子擦拭他手臂上的血液,難過地說:「都怪你亂來。」
「我是心亂了。」他的語氣含有無法解讀的艱澀。
秋漱玉不解地望著他,卻看見一雙令人心動的眼睛,她的心中更是迷惑。
「你不懂嗎?你不懂嗎?」他無心地輕聲呢喃著。
「我該懂什麼?」她幽幽地問著。
他低歎出聲,然後輕輕地將她攬在懷裡。
她被蒙在他懷裡,只能用嗚嗚的聲音說:「我是不懂,你今天晚上好怪,是不是因為漂亮的小師妹回來?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為什麼會讓人一下子就改變。」
他看她一眼,輕笑道:「你不懂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嗎?」
「我又沒資格談情說愛。」
「你是沒資格。」
「可是你也不要回答的這麼快。」秋漱玉負氣地說。
「你的心口不痛了吧。」
「咦?」經他一提起,她才發現心口真的不痛了,她驚訝地坐直身體,「為什麼?剛才明明痛得很,為什麼被你鬧一下就不痛了?剛才的痛很悶很苦,也讓人很想哭,莫非那是傷心的心痛?」
「你分不清兩者的差異嗎?」他無奈地問,畢竟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都怪你啦!沒事多一個漂亮的小師妹,還是該死的初戀情人,害我傷……呃!」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小心洩漏秘密了。
他沒有取笑她,只是沉靜地敘述著,「我也跟你一樣,因為愛一個人而心痛。」
她沒好氣地說:「一個死了、一個嫁人,你當然很心痛。」
冷風行苦澀地說:「讓我心痛的人是個小姑娘,我心痛她的病弱,彷彿隨時都要離我而去;我心痛她故作堅強的笑容,她把病痛和恐懼藏在心中;我心痛她不敢奢求愛情的痛苦,她怕許不起天長地久的承諾。」
她因為太過驚訝而顯得有幾分的癡呆,「你說的那個人……我好像認識。」
「你和她相處了十五個年頭,怎麼會不認識?」
她的淚水在瞬間爆發出來,「不可能,不要再騙我了,我不需要同情,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把剩下的日子過完,只要你不再欺騙我。曾經從雲端跌落過一次,我已經害怕了。」說完她雙手抱著顫抖的身體,抽泣悶哭。
「漱玉!」他將她擁進懷裡,她的苦他知道,她的痛他也正經歷著。
她哭累了,靜靜地躺在他懷裡,看著開始綻開的聖花,語帶哽咽地說:「它又開花了。」
他也發現了。「聖花有個名字叫『紅情花』,只有身旁的人真心真情時,它的紅光才會發散出來。」
她抬頭望向他漆黑的眸底,茫然無助地說:「我該相信你嗎?我只有一個心,交出去就收不回來了,如果有天你嫌棄了,我也沒法兒收容它了。」
她的臉色蒼白,神態淒苦無助,他的心為之揪緊,「我也沒什麼可以抵押我的信用,只有一個千瘡百孔的心,如果你要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