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振剛怪叫道:「意外?他和玥玥換車,又在暗中弄壞煞車系統,害玥玥出車禍差點撞斷腿,誰還敢說這是意外!」
「跟他們說那麼多幹嗎?直接報警!」沈晴尹喝道。
穆尚理沉痛地說道:「所長……」
「閉嘴!我沒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員工!」夏振剛氣得口不擇言。
穆崇真曲指在小弟額前重擊,罵道:「他擺明了要把咱們掃地出門,你還一廂情願猛叫!穆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穆尚理不加入口水大戰,忍氣解釋道:「我沒有害玥玥,那是楊爾傑一案的被害人家屬幹的好事。警察已經逮到嫌犯,他也坦承不諱。」
他從公事包中取出警訊筆錄影本,遞給夏振剛夫婦。
夏振剛和沈晴尹很快翻閱一遍,均是震驚不已。
根據歡歡的說法,他們一直以為穆尚理換車是為了讓玥玥受傷,沒料到其中竟然還有許多曲折。
穆崇真對弟弟的低姿態相當不滿,但想到夏盈玥險些因車禍丟了小命,替弟弟擋掉無妄之災,也就不再插嘴。
要不是看在這一點,她今天才不來呢。
穆尚埋暗自感謝二姐的容讓,繼續說道:「所長,你還記得嗎?你提醒我留神楊爾傑案的受害家屬,當時我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查到我的車牌號碼,在煞車器動手腳,害玥玥開車受傷。」
「好端端的,你幹嗎跟玥玥換車開?」
沈晴尹兼具法官與律師雙重身份,她雖然很久沒有升堂辦案了,審問的口吻架勢還是十足。
穆崇真滿不在乎地說道:「這要怪我了,我威脅小弟要對令嬡不利,他怕我在令嬡的車子動手腳,斧底抽薪先換車再說。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反而害令嬡摔車受傷,這點我也很抱歉。」
她一臉幸災樂禍的神色,哪有半分抱歉的味道?
夏振剛夫婦均是怒火填膺,「你們一開始接近我女兒就居心不良!玥玥瞎了眼才跟你好!」
穆崇真本想反駁,看見弟弟慘然神色,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小弟一向將女人當寵物,高興時抱來玩玩,玩膩了就丟到一邊,怪的是還是有成打的女人樂意給他溫床暖被。
穆崇真本來以為這些女人都有自虐傾向,現在才發現最自虐的就是她弟弟,誰不愛去愛仇人的女兒,還愛到不可自拔!
戀愛殺殺時間還不錯,太認真就很麻煩。
「一開始我的確很掙扎。」穆尚理痛苦萬分,「但我敢用爸媽和大姐的名義發誓,我沒有害她,玥玥用無盡的愛與包容,救我脫離仇恨的苦海,我只願所有的災難都替她受,又怎麼會傷她分毫?」
夏振剛聽他說得誠摯無比,不禁有些動容。
「玥玥讓他看一下也不會少塊肉,既然都來了……」
沈晴尹心中充滿怨毒,說道:「不要再來騷擾我女兒,從今而後,不准玥玥再跟你見面!」
夏盈玥要進穆家大門,也得她這個做二姐的點頭,要不是看在她替弟弟消災解厄的份上,她根本不會認可夏盈玥!
「走就走!看你們能囂張到幾時!」
但穆尚理雙腿牢牢釘在地上,任憑穆崇真使盡力氣也拉不動他。
「除非我看到玥玥,否則我絕不走!」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夏盈玥靠在門邊,峨眉深蹙,雙目含淚,弱不禁風的身子像是隨時會倒下去。
穆尚理心痛欲裂,雙足一點,不顧一切地奔上去。
葉離歡和薛苑葳不搭雀橋也罷了,還很殺風景地聯成人牆,杵在中間不讓牛郎織女相會。
「玥玥什麼都知道了,你走吧。」
葉離歡好恨,沒在第一時間通知夏伯父調查結果,本以為穆律師對玥玥是真心的,結果卻……不提也罷!
她和薛苑葳待在房間陪夏盈玥,原木門隔音效果很好,她們只聽到大廳吵得天翻地覆,詳細的內容卻聽不清楚。夏盈玥一直相信穆尚理和車禍原因無關,另外兩名劍客的看法卻剛好相反。
「人你看到了,那還不快走!」薛苑葳用力推他。
穆尚理住她肩頭一推,薛苑葳立刻跌了出去。
總算穆尚理不想讓她受傷,用力不大,薛苑葳氣得哇哇叫,「你再不走,我放狗咬你!」
她可不作興虛聲恫嚇這一套,立刻吹了聲口哨召喚小奇。
「汪汪汪!」
「喵!」
貓狗自古世仇,水火不容,小奇忙著追貓,沒空理會主人。
金枝玉葉年紀大了,步履不夠迅捷,被青春期精力旺盛的雜種狗咬個正著,發出慘烈的哀號。
夏盈玥連忙上前解救,但她腿上傷勢尚未復完,走路一跛一跛的,不小心都要摔跤了,哪有能力拯救貓咪?
「小心!」
穆尚理一箭步躥上前去,穩穩的扶住夏盈玥。
夏盈玥錯愕地看見他大掌間突來的水珠,才知道自己哭了。
「你來了。」
雖明知開門就能和他相見,但兩個星期的分離,她無日不思念他,今天終能相見,夏盈玥心情激盪,淚水也止不住了。
穆尚理張開手臂把她抱在懷中,輕撫她柔膩如繼的秀髮,「誰也不能阻止我來看你。」
他左臂環繞著心心唸唸的小人兒,右腳踢開小狗,大掌一次拎住兩隻老貓的脖子,穩穩的向窗台拋去。
貓咪在空中輕輕巧巧地挺身,像特技演員般落在窗台上,驚魂甫定的眼睛呈現混濁的白色光芒。小狗落處「下」風,只能望窗興歎。
「小奇,咬他!」
狗狗聽到主人呼叱,張嘴一咬,緊緊含住穆尚理的腳踝。
穆尚理躥前、救貓、被狗咬,只是一瞬間的事,廳上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連他自己都不免愣了愣。
夏盈玥看到穆尚理褲管滲出血跡,又慌又急,連忙拉開小奇。
穆尚理不讓她彎腰;自從她出車禍以來,整整十四天沒見到她,現在好不容易才摟她在懷中,他絕對不讓她再受傷。
「別動!搞不好它會咬你!」
「小奇不會咬玥玥,我兒子只咬壞人!」
薛苑葳萬分得意,笑得合不攏嘴。
穆崇真口頭上不肯吃半點虧,瞪了薛苑葳一眼,喝道:「小弟,給狗娘養的小雜種一點苦頭吃吃。」
死雜種狗,居然敢咬她弟弟!
「我也正有此意!」
穆尚理獰笑著抓起門邊的玫瑰石,就往小奇腦袋砸下。
仇恨可以原諒,狗不能放過。不砸得它頭殼碎裂腦漿四濺,難消他被咬流血之恨。
在薛苑崴驚駭的尖叫聲中,夏盈玥抱住穆尚理的手臂。
穆尚理失了準頭,玫瑰石沒砸到狗腦袋,偏了偏,命中狗腿。
小奇唉唉亂叫,狗的本性欺善怕惡,遇到比它更凶更惡的穆尚理,它尾巴夾在兩腿間,逃得比誰都快。
「大家不要再吵了好嗎?」
倚在穆尚理懷中,夏盈玥像一抹蒼白荏弱的影子,她腿上骨折傷口還很疼,說話有氣無力,音量更是微弱如蚊鳴。
大廳中瀰漫著喘也喘不過氣的巨大壓力,穆尚理卻渾然不覺,低頭聞嗅她髮際的淡淡清香,「要不要進去休息?」
夏盈玥搖搖頭,她想把新賬舊賬一次了結,人生還有幾個十五年?再恨下去,歲月都蹉跎了,人也老了。
「爹地,你跟兩位穆律師道歉吧。」
這事因爹地而起,他道歉是解決一切混亂的起點。
夏振剛一聽,怒吼著有如火山爆發:「玥玥,你媽咪和你被他們害慘了,該道歉的是他們,不是我!」
「如果爹地不幫莊富強辯護,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
夏盈玥聲音雖弱,卻有一股凜然不屈的氣勢,「莊富強真的很壞,關了十五年也沒改,假釋出獄後再度犯案,如果十五年前讓他永遠和社會隔離,今天也不會多賠上好幾條寶貴的性命了。」
莊富強獲得假釋?什麼時候的事?
夏振剛夫婦互望一眼,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伯父伯母,事情是這樣子的,我最近讀判決時看到莊富強的案子,他出獄後找工作一直不順遂,心情不好就酗酒,有一次發酒瘋把同桌客人打得傷重嘔血,送醫不治死亡,他又被抓回去關。」
薛苑葳修習刑法已經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每個月固定都會閱讀各法院最新刑事判決,她是第一個知道莊富強出獄的人。
穆崇真諷笑問道:「他是老客戶了,事務所要不要打折優惠?把當年的答辯理由書拿來重抄一遍,理由同樣是精神耗弱。」
夏振剛低下了頭,心內有無限悔恨。
「我沒想到他那麼壞,當年以為他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脾氣,才會失手殺了三個人,我看錯他了!」
身為愛面子的男人,對不起三個字,那是殺他頭也不肯出口的,這麼說已經是夏振剛最大的極限了。
沈晴尹握住丈夫的手,心中又痛又愧。
這件事她難辭其咎,鑒定醫院是她朋友開的,她希望老公打贏官司,朋友顧念多年情分,鑒定時多多少少有所偏頗。
早知道就不要接這個案子,讓莊富強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要是他當年就被判死刑,今天跟他同桌喝酒的人,也不會白白做了冤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