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玥笑笑說道:「只要我繼續念法律,爹地雖不滿意,勉強可以接受,媽咪比較無所謂,她反而鼓勵我朝學術研究領域發展,畢竟國內律師市場已經飽和,有你這麼優秀的前輩在,我哪裡還有舞台?」
穆尚理擰了下她玫瑰色的粉頰,「你一直給我高帽子戴,該不會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吧?老老實實招出來!」
「我是說真的,」夏盈玥看穆尚理淘氣的手指頭直搔她腋下,連忙求饒:「你不要亂來唷!」
穆尚理輕輕摟著她,不再玩鬧。
「要論功力的話,二姐比我厲害多了。」
「你也不必太謙虛了,大小穆律師一般厲害,我們這群學弟學妹提起來,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夏盈玥靠著他的胸膛,漫笑說道。
「什麼時候讓我跟二姐吃飯?」
她和班上同學一樣,很期待一睹師母的廬山真面目。大穆律師是尚理的姐姐,是他僅存的親人,想跟她見面的心,又更加熱切了。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很樂意代勞!
二姐陰森森冷冰冰的話語在耳邊不斷迴響,穆尚理背上驚出一身冷汗,鐵臂收得更緊,似乎怕懷中的人兒遭遇不測。
「你不要見二姐!」
夏盈玥被他的鐵臂壓得胸腔的空氣全吐了出來,索性伏在他身上,像懶洋洋的無尾熊舒服地攀著樹枝。
「她是你姐姐,我為什麼不能見她?」
如果要長長久久在一起,怎麼能不見彼此的家人呢?爹地媽咪他都見過了,為什麼不讓她見惟一的姐姐?
彷彿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愁悶,穆尚理安慰道:「二姐懷孕了,需要靜養,等她情況穩定了,我們再去看她。」
夏盈玥渾身一震,拍手歡呼道:
「怪不得刑法教授最近老是呵呵笑,期中考還讓我們open book,大家都拿了高分,原來是師母懷孕了!」
「老年得子,姐夫的心情我能理解。」
穆尚理輕聲一歎,只可惜二姐並不期待這個孩子。
懷孕的人需要臥床休養,她怎能為了不急之務去打擾人家。
夏盈玥很自責,「算我沒說,我們別去吵二姐。」
穆尚理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說道:「遲早大家都會見面,也不急於一時。對了!我沒開過寶馬跑車,剛剛看你開得那麼順手,害我的手也癢了,你借我幾天行不行?」
讓她在車禍「意外」受傷,對二姐而言,是再容易也不過的彫蟲小技,她只消動動指頭,小丫頭就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從今天起,他必須嚴加防範,小丫頭才能長命百歲。
夏盈玥沒第二句話,爽快地交出鑰匙,「想開就拿去,說那麼多做什麼?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穆尚理心中柔情無限,也摸出寶土轎車的鑰匙交給她,「我們交換,你有車子比較方便。」
「不用了,我搭捷運就行了。」捷運很方便,其實不必開車。
「你上來陽明山,還是有車比較自由。」穆尚理硬把鑰匙塞給她。
「都說不要了,我搭到捷運土林站,再轉公車上來就行了。」
讓人家看到她開尚理的車,那多難為情!
穆尚理計上心來,不怕小丫頭不上勾。
「我懂了,賓士車太大,你不敢開。」
夏盈玥被他一激,果然中計,「誰說我不敢開!」
穆尚理賊兮兮說道:「小車好停,賓士車可不好停,既然你害怕停不進去,那我還是別換好了。」夏盈玥不等他說完,劈手奪過賓士車鑰匙,拉著他往後頭走,「拿來!我停給你看!」
穆尚理好笑數聲,小丫頭真是太好騙了!
開完庭,穆尚理三兩下脫下律師袍,匆匆和當事人打個招呼,持了公事包快步走向律師停車場。
二十分鐘後在高等法院還有另一個庭要開,不趕不行。
來到律師停車場,卻哪有白色賓士車的蹤影?
穆尚理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背到這種程度!
法院到處都是條子,走兩步路會撞到三個檢察官,偷車偷到執法者地盤,簡直反了!
直到他看見車鑰匙環上的黑貓圖樣,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這當然不是因為黑貓非常卡哇伊,而是他想起自己和夏盈玥換車開,他的車現在應該停放在事務所地下室,他今天開的是寶馬跑車。
「穆尚理律師?」
清冷的聲音在他後頭響起。
穆尚理愈走愈快,不耐煩地說:「我不接受訪問!」
依然不死心,清冷的聲音再度揚起:「我也不是來訪問的。」
不是記者?那誰會來法院找他?
穆尚理回頭,映入眼簾的女子穿了一身黑,皮膚卻比電視廣告刷了十七八層粉底的女星更加嫩白柔皙,垂瀑般的黑髮長至腰際,一雙眸子冷若冰霜,美麗到了極點,卻有點陰森森的感覺。
「歡歡?」
穆尚理直覺地說出浮上腦海的名字。
天下沒幾個女人長得像黑色星期五病毒,並不難情。
葉離歡神色更冷,「我們之間並沒有直呼其名的交情。」
舉輕以明重,連直呼其名的交情都沒有,更何況暱稱。
穆尚理臉色一沉,笑容頓斂。
他難得對陌生人主動釋放善意,居然落得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的下場!顯然好習慣是不需要改變的。
葉離歡眼神中有一抹深思的情緒,「我是葉離歡,有事找你談。」
穆尚理拋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開,「我還有事,沒空。」
葉離歡冷笑不絕,撂下狠話:「你可不要後悔。」
穆尚理連回嘴都懶,逕自開了車門。
葉離歡從牛皮紙袋中掏出一張小紙片,擱在明亮如鏡的車窗上。
那只是一塊毫不起眼的報紙頭,約莫一八公分乘三公分大,都泛黃了,穆尚理只瞧了一眼,熱血直湧入腦,他感到一陣暈眩。
葉離歡冷冷的說:「你還有事嗎?」
警察持槍殺人,造成三死二重傷的慘劇——
穆尚理心神激盪,雙手微微發抖,如果說令當事人恨得牙癢癢的穆律師也會發抖,傳出去只怕誰也不會相信。
這位病毒小姐,顯然不是來聊天的。
他撥電話回事務所,「二姐,我是尚理,高院的庭你去幫我開好嗎?我臨時有事要辦!什麼事我回去再跟你說……拜託了……」
「上車吧。」他替葉離歡開了車門,「法院不是談事情的地方。」
第十章
寬敞的客廳,夏振剛大口大口的吞煙吐霧,臉上表情交雜著震驚與憤怒;沈晴尹背靠沙發,全身燃燒著無可錯認的怒氣。
穆家姐弟也在廳中,穆崇真跟夏振剛夫婦大眼瞪小眼,相看三厭,穆尚理卻神色焦灼,眼光不停地往房門方向飄。
夏振剛火氣瀕臨爆炸邊緣,歡歡已經把事情真相交代得明明白白。玥玥受傷是他們害的,貓哭耗子假慈悲,他們居然有臉上門探病!
「你們還來做什麼?!」
「來攤牌!」
終究還是由穆崇真說了出來,早說晚說,既然人來了就是要說,那又何必吞吞吐吐?徒然製造緊張。
「一人一做事一人擔,你們要討回公道,衝著我夏某人來!論什麼找我老婆女兒開刀?」
穆尚理沒心情翻舊賬,葉離歡加油添醋編派他多少是非,都不要緊了,他只關心車禍受傷的夏盈玥。
「所長,玥玥傷得怎麼樣?我要看她!」
夏振剛額角凸起一根老大的青筋,顯是心中怒發欲狂。
「不要叫我所長!遠觀事務所請不起你們這種吃裡扒外的王八蛋!玥玥是你叫的嗎?我女兒不認識你!」
穆崇真不像小弟有顧忌,幾句話狠狠頂了回去:「姓夏的,嘴巴放乾淨一點!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遠觀了不起嗎?只有你自己拿它當寶!少了我們,我看你還神氣得起來嗎?」
「二姐,你少說兩句。」穆尚理低聲懇求。
他們今天是來探病,不是來宣戰的。
夏振剛氣得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我夏某人養出來的狗真了不起,回過頭來咬主人!」
穆尚理一直保持低姿態,聽了這話也不免有氣。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玥玥傷得怎麼樣?」
「你不提,我倒要找你算賬!」
沈晴尹眼神陰寒得嚇人,嘴唇抿成硬梆梆的一直線。
「我的陞遷案你暗中動手腳,對不對?」
穆崇真「哈」了一聲,譏刺道:「母愛真偉大呀!你不關心女兒的病情,滿腦子想的是陞官發財!」穆崇真素來得理不饒人,一鞭一條痕,一團一掌血,辭氣鋒利的幾句話把沈晴尹說得啞口無言。
心疼老婆吃癟,夏振剛大怒說道:「穆崇真,我看在老師的情分上,對你容讓三分,你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
穆崇真柳眉倒豎,「我賣什麼乖?尚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女兒受傷他比誰都難過!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只關心令嬡的身體!」
「依你這麼說,玥玥受傷純屬意外嘍?」
沈晴尹心高氣傲,鬥嘴鬥不過年紀小一輪的後生晚輩,簡直是奇恥大辱,她立刻加以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