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江衡跟成軒棠密謀走私的不是毒品?」那種人所做的事,理所當然應該要壞得透頂才是呀。
「看來你跟王爺的過節的確不淺。」千慧揉著太陽穴,倦眼眨呀眨的望向她。突然問:「你究竟是誰?」
「我?」巧子趕緊用另一個問題轉移焦點,「那些漁民又不是江衡的嘍 ,為什麼要聽命於他?」「因為那十三艘漁船都是三爺的。」
巧子心頭一震,沒想到她的仇家實力如此驚人,看來,她以往沒錢沒勢是真動他不得,現在要整垮他得再加好幾把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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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報紙用最醒目的標題和版面刊載昨兒被警方查獲的走私新聞,三十六名被捕的漁民均堅稱此事和他們的大老闆江衡無關,純屬個人行為。
巧子看著報上那哭成一團的漁民妻兒,悔不當初的痛打自己的腦袋。她悲忿交加的跪在地板上,不知該祈求誰來原諒自己。
風雨猛烈吹打著玻璃窗,她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是江衡。他怒氣勃發的走進大廳,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抓起,打開大門丟了出去,她爬起身還想加以解釋,關上的大門霍然又打開來,她的行李被拋了出來,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上她的天靈蓋。
巧子漲紅了臉,站在小院中淋雨,好一會之後才頹然蹲下,一一撿起從行李袋中散落的衣物,她撿著撿著,忽地悲從中來,把它們統統丟回泥地裡,用力踩得稀巴爛,這才提著空了一大半的行李袋快步跑出鏡園。
她相信千慧、朱天莉和江華一定都躲在某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幕。沒有人出面為她求情,自然也沒有人挽留她。
在雨中,她的淚水不爭氣地汩汩直流,她以為終於給了江衡一記致命的打擊,沒想到竟傷害了一大群無辜的人,無限的自責化成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鞭笞著她的四肢百骸,令她舉步維艱。
現在她要去哪裡?哪裡可以安身?
「上車吧。」
她沒注意到這部黑色轎車什麼時候駛近她的身旁,車子裡的人戴著墨鏡,嗓音低沉,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巧子正猶豫著要不要上車,陡然,從後頭開來另一輛黑色轎車,毫無預警的衝撞上來——砰!
她嚇得手足無措,只見前頭那輛轎車被撞得保險桿掉落,司機非但沒下車理論,反而踩足油門飛快駛離。
「你是準備繼續在這兒等阿喜官的打手把你抓回天香樓,還是讓我先幫你找個地方落腳?」成軒棠搖下車窗,面無表情的問她。
在無處可去的情況下,巧子提著行李袋上了車。
「謝謝你趕來幫我解圍。」要是他晚來一步,她可能已經成了阿喜官另一個待價而沽的姑娘仔。坐進車子裡,她愧疚的把臉埋進胸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之所以救你是有目的的。」成軒棠向來不喜歡多說廢話,一開口就切中要點。「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知那件事情的?」他得揪出那個洩密的人,加以嚴懲,以倣傚尤。
「是有一天晚上,你半夜三更來找江衡,兩人在院子裡談走私的事,我無意中經過偷聽到的。」
「原來是你。」成軒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蹙緊濃眉,「那你現在滿意了嗎?害江衡損失數百萬,一群漁民鋃鐺入獄,你那芝麻大的老鼠冤該一筆勾消了吧?」
「我無意害他們,真的沒想到……」
「你以為江衡會親自去點貨?沒錯,那天你聽到的應該是這樣,所以是那些漁民倒了大楣,成了替死鬼。」成軒棠的臉上多了分怒氣。
「對不起。」巧子這句話已經忍了一早上,本來見了江衡時就要說的,但他根本不給她機會。
「將功贖罪吧。」成軒棠說:「我們照原先的計劃進行,你得要求自己在一個月之內,變成一個流落異鄉的千金大小姐。」
「你確定那個山本老太太真的懸賞一百萬尋找她的孫女?」
「嗯。」
「那你一定知道她的聯絡地址嘍?」她臉上泛起的光彩,不免令成軒棠疑雲滿腹。
「嗯。」
「那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一語打斷她臉上所有的喜色,「你不會是別有企圖吧?」
巧子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要求,反問:「為什麼你不自立門戶?憑你的聰明才智,根本不需要屈居在江衡手底下。」
成軒棠乍然回眸,惡狠狠的盯著她,「挑撥離間?你心裡打著什麼主意?」
「沒、沒有啊,我只是替你抱不平,這件事如果你願意,我們兩個就可以完成。」
「住口!」他難得拉下臉,「肝膽相照你懂不懂,男人和男人搏的不只是感情,還有義氣,你敢再講一句分化我和江衡的話,我就把你推下車,讓你成為輪下的孤魂野鬼。」
巧子沒料到他和江衡的情誼會好到像手足一樣,江衡那樣一個無惡不做的人憑什麼受到這麼好的對待。
而怪的是,當年害她和親人離散、無家可歸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為什麼她會特別獨恨江衡?
雨停了,彩虹出現在天的那一邊,美麗的天際配上她糟糕透頂的心情,真是不協調。
車子穿過市區,過了縣界,成軒棠安排她住在郊區一棟裝潢頗雅致,有著一小塊修剪整齊的草坪和三五個花台的日式平房裡。
「我不能住回鏡園嗎?」
「你想讓江衡把你殺了?」成軒棠的反問只是存心恫嚇。
「你跟他說,事成之後,我得的那一份也送給他,他就會讓我回鏡園。」
「你以為江衡會看在錢的份上,原諒你所犯的過錯?」
「當然,他那個人惟利是圖,為了錢,他什麼都敢做,原諒我只是芝麻小事一樁。」
成軒棠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希望江衡能親自聽到你對他的評語,那樣他就比較能夠痛下決心,看是要送你回天香樓領賞,還是一槍把你轟上奈何橋省事點。」
「我說錯了嗎?」江衡本來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沒錯、沒錯,你說得真是對極了。」成軒棠故意提高嗓門,令他出口的話聽來備覺虛假。「但錯在你沒資格講他。」
「不,我比誰都有資格批評他,假使老天爺不准他活了,誰都不能跟我搶當那個劊子手。」
巧子堅毅寒冽的神情,今成軒棠凜然一驚。
「把話說清楚。」他需要知道得更多。
「夠清楚了。」她冷凝一笑,「去告訴江衡,讓我住回鏡園,否則什麼都別想。」
「口氣太差了,江衡一向不喜歡人家威脅他。」成軒棠直覺巧子不是個簡單的女子,至少她絕不可能乖乖的任由他們擺佈。
「很好,順便再幫我帶一句話,早在十五年前,我就不想活了,他想要置我於死地,儘管動手。」
十五年前?
成軒棠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她難道另有不為人知的身份?
「為什麼非回鏡園不可?」天香樓的柴房她都能一住十幾年,比起來,這裡算是天堂了,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因為……」巧子眉眼含笑的瞧著他,「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沒說怎知我一定不相信?」她的笑令他該死的起了一陣心猿意馬,「我懂了,你愛上江衡了。」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徑抿著嘴了無喜色地淺笑。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江衡的心裡沒有女人立足的餘地。」
「也包括他母親?」巧子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狠到了六親不認的程度。
「你指的是那位氣焰高張的老太太?」成軒棠鄙夷的說:「是她的身份還不明,否則早被轟出去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壞,連自己的母親也不放在眼裡。」十足的不肖子。
「不清楚的事不要太早下定論,別忘了你才犯一個多大的錯誤,況且,即使他真的罪大惡極,你不也還是愛上他了?」
一句話堵得巧子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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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於鎮前大街的「田中照相館」今天開業滿五週年,生意好得不得了,老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堆戲服,有公主、有皇后,還有王公貴族,客人想扮誰就扮誰,應有盡有,包君滿意。
江衡從台北請來一位老牌化妝師,幫巧子仔細裝扮成丰姿婉約,典雅迷人的日本仕女模樣。她原本就美,此刻身穿和服往鏡前一站,現場所有的人均忍不住發出一陣讚歎。
「跟人家說她不是日本人準沒人相信。真的,比日本人還像日本人。」老闆一邊拉貢,一邊頻頻回頭多瞄她兩眼,還有別的客人乾脆撩起布幕,在後頭偷看。
照完之後,老闆笑著道:「江三爺,其他客人拍的都是黑白照片,不過您的我可以洗得特別點,有棕色和淡藍的,保證存放百年也不變質、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