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給我說一句。」孟師堯捏著她的下巴,將八分滿的湯藥直接灌進她口中,苦得她皺起可愛的小臉蛋。「忘了你肚子裡面正懷著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未經證實的事,請不要信口雌黃。」甩開他的手,樓琳背過臉,不願直視他的眼。
「還在生我的氣?」見她不吭氣,孟師堯兀自解釋,「偉群百貨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我有必要應酬她。今天陪她出席酒會,純粹為公事,沒有任何私交。」
樓琳淡淡地點點頭。「你當然有很多不得已的社交,已婚的身份實在不適合你。」
「又來了。」受不了她動不動就衍生離婚的念頭,孟師堯氣得頭上金星亂竄,要不是電話鈴聲乍然響起,下一秒鐘他篤定會掐斷她的脖子。
「我接。」樓琳搶先抓起話筒,並朝它扮了一個鬼臉。嗯哼,百分之百是女人打來的,嫁給一個萬人迷老公,她還真必須有個能撐船的度量才行。「喂!」這回又是哪朵不死心的野花,連她這個正室夫人坐鎮家中都敢打來騷擾。
「孟太太嗎?」是男的,而且聲音極富磁性,悅耳得不得了。「我是師堯的同事,敝姓江。」
這位叫江懷哲的先生是特地打電話來替孟師堯洗清罪名的。唔,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哦。
她的大學同窗陳明玉如是說:通常先生外遇,太太都是最後一個知道,其中最可恨的幫兇就是先生的親朋好友。他們通常都會連成一氣,合起來欺騙可憐的受害者,等到一切真相大白,婚姻早已無可挽回。
忠言猶在耳畔迴響,樓琳卻寧願相信這位講起話來相當誠懇的江先生。
因為他說,孟師堯今天早上以無比雀躍的興奮語氣告訴他,他很可能即將要當爸爸了,他發誓要當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我從沒見他那麼快樂過,」江懷哲說,「感覺他整個人都變了,深深的陷入愛河中,且流連忘返。實在很難相信一個情海中的浪子,能夠在那樣短的時間內收斂心性,一反常態,除了愛,還有什麼力量足以驅使他?」
「而且,請聽一下昨天我意外用手機錄下的一段話!」江懷哲將他的手機移到話筒旁,蕭吟吟尖拔的聲音清楚的傳人耳中——
「……你是我的,誰都休想從我手中搶走……哼!總之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大半日的宿醉因這通電話讓她全然甦醒了。原諒他吧,下個男人未必會更好,不如及時把握住現有的婚姻好好經營。
「誰打來的?」孟師堯見她抱著電話講個不停,顯得老大不高興。
「月下老人之類的吧。」她婿然一笑。
「那老頭子都跟你說了什麼,讓你開心得像中了樂透。」見樓琳不再生氣,他馬上原形畢露,窩進她懷裡,拿她的大腿當枕頭,好生愜意地躺著。
「要當媽媽了,難道不值得開心?」樓琳用指頭輕輕梳理著他有些凌亂的頭髮,用全新的眼光打量著她孩子的爹。
這男人也許花心,但他愛她寵她的心卻是不容置疑的。婚姻原就是一種冒險,但冒險過後,仍需要用心維繫,讓靈魂互相契合。
安吉拉說得沒錯,她是離不開他。也許將來他們仍要走上離別的賂,也許他們會和大多數的夫妻一樣吵吵鬧鬧,終老一生。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永恆。
「難說哦,光試一兩次怎麼夠?」他不想去追問那個月下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只在乎這個可愛又可敬的妻子,到底要不要幫他生孩子。「根據婦產科醫生調查,每次受孕的幾率大約是百分之一,所以我們還需要加緊努力三個月之後,才有可能成功『做人』。」
「真的嗎?」她研究人類學研究了快十年,怎麼沒聽過這項臨床報告?「你確定?」
「當然嘍。」他猛地翻身,不懷好意地挑逗她。
相愛的人為何總是容易彼此產生誤解,卻又輕易原諒對方?
「看著我。」孟師堯不許她辦正事的時候,腦袋瓜子還胡思亂想,到處神遊。「告訴我,你已經對我百分之百信任了嗎?」「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信任是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元素,沒有它,我們就沒有資格為人父母。」很成熟的想法。樓琳只做了短暫的考慮,即肯定地點點頭。
孟師堯滿意的笑了。他低頭以一記長吻感謝她不計前嫌,腦海裡悄悄泛起一幅朦朧的畫面——五十或六十年後,他兩人俱皆白髮蒼蒼,仍相依相偎;恩愛逾恆,耳畔彷彿傳來那首古老的歌——
親愛我已漸年老,白髮如霜銀光耀,
可歎人生譬朝露,青春少壯幾時好,
惟你永是我愛人,永遠美麗又溫存……
惟你永是我愛人,此情終古永不改。
* * *
三個月後,台中榮總婦產科診療室內,忽然傳出一聲低呼——
「雙胞胎?你確定真的是雙胞胎?!」樓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
走出診療室卻見等在外頭的孟師堯眉開眼笑,一副陰險小人的模樣。
「笑什麼?」口氣很差哦。
「馬上要當兩個孩子的爸爸了,還不值得開懷大笑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