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事她一無所知,而且她也不能要。
樓琳亮敞敞坦蕩蕩的神色,令趙佳敏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一種深蟄內心的妒火和恐懼由幽晦的心底迸裂而出。她知道她輸在哪裡了。
程元珍浸透人情世故,豈會不知道她所有的付出全藏著心機,是有所圖謀而來的;樓琳則不然,她無慾無求,淡泊一切,反而輕易贏得了眾人的好感,這其中還包括她這個頭號情敵。
「我會再回來的,我會回來狠狠的報復孟師堯的薄情寡義。」
樓琳永遠也不會忘記,她臨去前眼中那決絕的神色。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孟媽媽長眠九泉,孟伯伯傷心之餘,避居新店山林,這個家再也沒有人會來逼她善盡人媳之孝,看來正是她該離去的時候。
「老婆!」孟師堯站在樓梯口大聲喊她,「幫我收一件內衣進來。」
「哦。」唉,這人老是忘記她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動不動就呼來喚去,當她是黃臉婆。「這件嗎?」
「哎呀,好好的一件白色汗衫,怎麼被你洗成黃色的了?」孟師堯邊歎氣皺眉,邊把內衣塞還給她。「放進漂白水裡試試看,記得稀釋成五倍。」
「哦。」真是沒用,為什麼要呆呆的供他差遣?「我另外再去幫你拿一件。」
「老婆,電話。」
樓琳抓著汗衫,匆匆由三樓陽台奔回房間,孟師堯把話筒交給她之際,順便提醒她——
「長話短說,我還有重要事情聯絡。」
「你可以用手機。」搞不好是安吉拉博士打來的,他們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的。
「我的手機沒電了。」他了無歉意,直催她快把電話那頭的人打發掉。
「喂。」果然是安吉拉教授。「你們要回來了?什麼時候?」
原來是這次的研究經費被新上任的館長刪掉一大半,整個團隊只好提前返國。
太可惜,所有的勘察工作已進行了三分之二,而且已有相當好的成果。樓琳聽得出安吉拉博士的失望和不滿。
「如果是錢的問題,我這裡剛好有一筆嘿,你這是幹嗎呀?」孟師堯居然把她的電話給切斷了。
「不准擅自動用我媽媽的遺產。」就知道這女人會把他媽媽的一番好意胡亂揮霍掉。
「是你媽媽自己要送給我的。」
「她不是送給你,是送給她的媳婦。」沒話說了吧?
「到目前為止,我仍算是個稱職的媳婦。」為了研究成果,她可以暫時委屈一下。
「噢,是嗎?」孟師堯陡地欺身過來,瞬間鉗制住她的雙肩,將她打橫一把抱起,丟向床上。「我來告訴你,怎樣才算是個稱職的媳婦。」
他那跋扈的德行就像個不講理的暴君。樓琳瞅著他壓上來的身子,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你敢強暴我,我就到法院告你。」
孟師堯諱然縱聲大笑。「虧你還是個飽讀詩書的博士,對法律常識居然貧乏到這種程度。和丈夫行雨水之歡,是為人妻子應盡的義務,而我現在正在遂行我的權利。」
「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那張離婚協議書,她可是妥妥當當的擺在皮包裹。
「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為我媽媽戴孝?」孟師堯怕壓痛了她,一手支著床榻,一手撩撥著她驚惶未定的臉龐。「愛上我了?」
樓琳真是哭笑不得。「我必須回台中工作,這一個月,把我整年的假全用完了,在這之前,我希望我們能先做個了結。」
孟師堯不做聲,他慍怒地抿起薄唇,睇著她一瞬也不瞬。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把臉埋人她微露的胸脯,兩臂從腰後緊實環抱著她,力道之大幾乎要令她透不過氣來。「不准哭,否則我掐死你。」從沒為一個女人憤怒至此,他哪點對不起她?」
這一恐嚇,樓琳真的哭了,哭得好傷心,肝腸寸斷一般。
孟師堯火死了,「閉嘴、閉嘴!你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我現在就要把你轟出去。」
樓琳的陰晴不定大大打擊他身為男性的尊嚴,像他這樣一個驕狂自大的人,焉能忍受懷中的女人啼哭不止。
半夜三點零六分,樓琳被他扔到別墅外,陪伴她的惟有一隻裝了她所有衣物的大布包。
走到社區口的警衛室,才猛然記起,她從娘家帶來的兩箱書籍和皮夾忘了帶走。這時候回去跟孟師堯要,肯定又要挨他一頓炮轟,但沒有錢,她哪兒也去不了呀。
「需要我幫你叫車嗎?」警衛先生好心問她。
樓琳慘然地搖搖頭,幸好是夜裡,否則她這身狼狽相,怕會惹人議論紛紛。苦思無計的她,只好打電話向媽媽求救。
「琳琳啊,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媽媽也不問她原由,劈頭就訓話,「師堯對你那麼好,你居然一丁點不高興就威脅若要離家出走……什麼都別說了,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不要讓人家笑話我們家教不好。」 「等等,媽,媽,你聽我說!」 天吶!沒想到孟師堯那陰險小人,居然惡人先告狀,害她走投無路。
一股怒氣瀕臨爆發邊緣,樓琳背著布包氣沖沖地踅回別墅。
孟師堯算準了她定會回來,好整似暇地等在門口。
「我回來拿我的東西。」她鐵青著臉說。
「什麼東西?」他斜倚在大門上,兩手悠哉地抱在胸前,漫不經心地問。
「錢。」
第六章
樓琳立在玄關處和孟師堯僵持,她不肯再回到他的地盤,供他予取予求;他則因此不肯乾乾脆脆把該屬於她的東西歸還給她。
更深露殘,僅穿著單薄衣衫的樓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喉嚨一緊,竟咳了起來。
「快進來。」孟師堯趕忙把她拉進屋子,藏進臂彎裡。
樓琳掙扎了一會兒,終究不敵他的頑強,任由他鉗制著拖回二樓臥房裡。
她的皮夾就擱在梳妝台上,眼尖的孟師堯搶先一步把它給沒人口袋中。
「那是我的東西。」還來!
「現在是我的了。」有本事來搶呀。
「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當了一輩子乖寶寶的她,連怎麼跟人家大小聲,據理力爭都抓不到頭緒,只能傻傻的看著孟師堯欺到她頭上來。「一個月前你說過,如果我執意離婚,你將無條件同意,並且給我你總財產十分之一的贍養費,記得吧?」
「我已經把這棟房子的產權登記在你名下。」三千六百萬,還不含八百多萬的裝潢費。「它的價值超過我總財產的十分之一,因此我決定把這個房間暫時保留。」
「亦即,你雖把房子給了我,卻還霸住一個房間,還要每天在我的屋子裡進進出出?」普天之下,超厚臉皮者,莫此為甚!
「聰明,果然是教授級人物。」他嬉皮笑臉的踱到她面前,拉起她白皙修長的手,將一串鑰匙放進掌心。「仔細核算起來,你還該找我九千七百二十三塊,所以嘍,這個皮夾就不能還你啦。」
這個前半個小時才火冒三丈將她攆出去的男人,此刻正千方百計挽留她。矛盾!她是愈來愈不瞭解他了。
「我明天就要回台中復職了,身邊一毛錢都沒有,而你,又打電話跟我媽媽說我的壞話,截斷我的後路,你是存心留我下來當你的糟糠,還是,逞你一時的……獸慾?」
孟師堯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半晌不發一語,只是用凌厲的目光盯得她渾身麻刺。
就法律層面而言,他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享受雨水之歡乃天經地義的事,她方才不也挺投入的嗎?怎能用這獸慾二字?
就個人心理感受來說,他的確有著超出常軌,舉棋不定的猶豫。
即使不確定自己是否願意和她共敘于飛,卻也絕不同意她遠赴台中工作。和他一貫對待女友的方式一樣,只有他要或不要,樓琳所能做的,就是百分之百的臣服信.
「明天我送你到台中,你把工作辭了。」下完指令,他熄掉大燈,要樓琳趕快上床睡覺,折騰了大半夜,累死他了。
不可能。摟琳佇立在黑暗中,堅定的告訴自己,她這一生絕不會為任何人辭去她熱愛的研究工作。
「我到客房去睡。」從今天開始,她只在她的「地盤」上活動,永不再踏進這兒一步。
孟師堯沒追過來,幽暗中傳來他呼吐平穩的氣息,想是已經入睡了。
樓琳把布包放在客房門內的牆角邊,打算明兒一早就走人,她媽媽不幫忙就算了,她可以找同學、朋友周轉,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安吉拉博士說,他們一行人大後天就可以到達台灣,要她趕在之前回博物館報告。
天快亮了吧,多麼漫長的一夜,躺在床上,她竟輾轉反側,久久難以人眠。明明恨極了那個人,一閉上眼,整個腦海裡卻滿是他的身影。
是他令她體內起了微妙的變化,所以有著動物本能的眷戀?孟師堯從一個不相干的陌生男子,演變成她生命中最初的男人,一時之間委實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