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這樣的垂低幅度看著他,他的髮梢有些微濕,外頭下雨了嗎?還是被汗水浸濕?長長的眼睫,很有迷死人的本領,尤其那一彎薄唇,讓她又想起了那記在她額上的離別吻。
她這樣眷戀起他的男色,活生生像個色女,她用力地閉了眼再睜開眼,趕緊心魂歸位,消除些不該有的念頭。
「別再這樣說,你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明明知道這是他一貫的伎倆,只要三言兩語一哄,她就脫離不了女人對情話的咒語。
「還說你沒有吃醋,看你一臉的醋勁。」他一定是被阿威打電話來的事給氣瘋了,否則他先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她眼底所洩漏的秘密。
「我哪有?」她否認,急急地想要脫離跟他太過親密的距離,她的椅子往後一挪站了起來。
在他的眼底,卻像是欲蓋彌彰,他也站起身:心中有著雨過天青。
「剛剛打電話給我的女生,是我的同學,她電腦有些問題,昨天我就答應要過去幫她修電腦,但是今天為了你,卻忘了她的事。爽約是我的錯,所以我應該要先去幫她,等她的電腦解決了,我也可以安心地回來你這裡。」
原來是這樣呀,明明很高興他跟她解釋這個,嘴裡還是不肯認輸地說:「你幹什麼跟我解釋?你要幫誰的忙,就幫誰的忙。」
「不解釋清楚,你要是誤會我用情不專,是個花心大蘿蔔,那我下場不就很淒慘。」
憋了一整晚的波濤洶湧,現在有著風平浪靜的趨勢。
「你不是還要跟她吃消夜?」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多酸,就像吃了一整桶的酸梅似的。
「我又沒說是今晚要吃。」他大眼又閃著吉娃娃般的招牌動作。
她根本沒力招架他的軟聲軟語,悄悄退離他一大步。
「我去打資料。」
「你去休息,明天你還要上班,而我明天沒事。」
光是這點,她就無法反駁。
「阿行,謝謝你!」
「我不要這種說說的謝,我需要實質上的獎賞。」
「什麼獎賞?」
「一場電影。」
她呼了一口氣,她很怕他說的是另一種的獎賞,只怪她心思想歪了。
「嗯,找個時間去看。」他幫她這麼多,他這樣要求不過份。
「我不叫『時間』耶!」
她愣了一下才回應過來,止不住的笑意,讓她從喉嚨裡猛咳了數聲。
「有這麼好笑嗎?」他輕拍著她的背。
她搖著頭,在收住笑後,將他推往電腦邊,而自己在床緣坐下。
他沒有異議,專心地幫她打資料,她因為安心,在敵擋不住瞌睡蟲的襲擊下,悄悄地往夢鄉中沉睡去。
當他打完所有的資料時,已經是凌晨三點,看著睡著香濃的她,這是第二次跟她同宿一房,他不是聖人君子,每次看著她,每次都讓他慾火焚身!男人動物性的衝動,讓他很想一親芳澤,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任何細微的碰觸,都有可能嚇壞膽小的她,可是……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坐在床緣邊的地板上,手指輕輕撥弄她耳畔的長髮,慢慢貼近她的頰邊,汲取她清香的味道。
他怎麼會喜歡上她呢?
她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也再次問著自己的心。雖然他的外表花心了點,但那絕對是他愛玩愛瘋的個性所造成的假象,事實上他認真追求過的女孩,也只有兩個,高中一個、大學一個,而且那兩個都已經成為過去式。
而她是他的現在式外加未來進行式。
他的食指輕刷過她的薄唇,傾身一吻,緩緩貼上她的唇。
她唇角動了動,嚶嚀一聲,側轉過身。
原本她是正面的睡姿,側身一轉,她變成背對著他。
看著她的甜美,他忍不住翻身上了她的床。
他的龐大身軀驚醒了她,她微睜惺忪睡眼,「你怎麼睡到我的床上?」她的腦子裡是困到極點,讓她含糊的話顯得有氣無力。
「難不成你要我睡地板?我可是辛苦地在幫你工作。」他說的理由十足。
「喔。」她沒有細想,睡意實在太沉太重,她累到沒有思考的能力,又墜入夢鄉。
他的胸前緊貼著她的背脊,他根本就是在自找罪受,誰讓他就是忍不住喜歡她呀!
第六章
週末,汪漢威在汪雲萱的三申五令下,終於來到台北。
他在毛辰亞租賃的大廈前的停車格停好車,才打電話給毛辰亞,然後專心等待著她下樓。
他不是不喜歡毛辰亞,而是他的性格使然。
他從來不會很刻意去追求女生,總認為感覺對了或者緣份到了,那種迸出愛的火花的時機成熟了,自然會有女人在他生命中出現。
他不喜歡強求更不喜歡逼迫,死纏爛打追來的女人,不是他所想要的,他渴望有著心靈相通的悸動,就如那曾經在他心中佔據永不抹滅位置的戀情一樣。
雖然那是一段過去式的愛情,但是時間會過去,感情卻不能過去。
他知道他還沒有能力去接受一段新的戀情,也沒有能力重新去愛另一個女人,可是他是家中的長子,背負父母的期望,他怎能辜負大家的心意。
毛辰亞是個乖巧的女孩,在各方面都很合乎理想的媳婦和太太,爸媽很喜歡她,萱萱更是推波助瀾的幫手,他是不是不該再對自己堅持?!應該要跨出腳步,走出陰霾,試著給自己一個機會?
就算沒有愛情,起碼對家人是一個交代。
如果小亞對他的印象不好,那戲也就沒什麼好唱的;但據萱萱說,小亞對他感覺很好,一切的發展都看似前程光明,他有什麼理由拒絕大家對他的好意。
臨門只差一腳,就只差他主動去追求,也許不用追求只要表態,他就能和小亞湊上一對,這樣的圓滿結果,他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遠遠地,他看著她走出大廈。
她的長髮輕輕地流瀉在背後,眉目清秀有著靈氣動人,合身的T恤、低腰的牛仔褲,顯示她的青春本質,
這樣一個女孩,他的心湖為何沒有太大的波動?他不明白,自己也不想深究,愛情來和去都沒有道理,他只想和她製造一個機會。
「等多久了?」毛辰亞故作大方,打開車門就坐進了前座。
「一下子而已。」他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只是有禮地看著她。
「想吃什麼?我剛領薪水,我請客。」畢竟兩人還不算太熱,她真怕沒話題時,兩人只能乾瞪眼,那不是挺不自在的。
「客隨主便。」他給了她一個微笑。
「那……吃日本料理?」她用眼神尋求他的答案。
「好!」他正準備發動車子,卻被她給攔下。
「就在這附近,我們走路去,不然待會兒不好停車,這裡不是漁村,這裡是緊華的大都市。」她笑說著,率先走下車。
他取下車鑰匙,也跟著下車。
「我不習慣台北,在漁村住久了,一到台北連呼吸都覺得不對勁。」汪漢威跟她並肩走著。
「台北人多車多,我到現在連過斑馬線,有時都還會被嚇得停在路口。」有了話題,她緊張的心情也稍為鬆弛些。
他笑了,金邊眼鏡下的眼神依舊清明俊爽。
「可是沒辦法,倀多人還是要依賴著台北生活。」
「我就是那個可憐蟲,沒像你這麼好,可以過著半隱居的生活。」說著她停在斑馬線上,等待著綠燈。
「我這是不求上進,苟且偷安,現在有為的年輕人,應該是要在大都市發展的。」
「我也想不求上進、苟且偷安,最好能一直放假不要上班,可惜不可能有這樣的好運。」她有些無奈地自嘲。
綠燈亮,可是一輛輛的轉彎車,根本不讓斑馬線上的行人先行。
他走了幾步,發現她還停在人行道上,又折回去,牽起她的手,帶領著她過馬路。
「你怎麼比我還不像台北人?」
穿越長長的斑馬線,他手心上的溫度,對她來說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直到帶著她走上另一頭的人行道,他才放下她的手。
「我本來就不是台北人,我只是個寄居蟹,暫時住在這個可以活命的地方。」
「看來台北對你不夠好,讓你不想在這裡安身立命。」
「也許吧,我還不習慣台北的工作壓力,連台北的高樓大廈,我都看得很不順眼。」
「幸好台北的水質還不錯,不然你可能連西北風都覺得髒。」
她微笑著:「你還滿幽默的嘛!」
「你忘了我們家的人都有搞笑的本質嗎?」
她猛點頭,贊同他的說法:「以前萱萱就是我的開心果,只要有煩心的事,在看到萱萱時,馬上煩惱全消。」
她想起汪雲萱的沒腦筋,想起汪爸爸和汪媽媽的逗趣和熱情,也想起了阮常行。一個口口聲聲說喜歡她、要追求她的小鬼。
「我還以為萱萱是惹禍精,從小到大我不知幫她解決過多少的麻煩事。」
「所以啊,每當萱萱出糗時,我就有笑話可看,你說我的心情能不好嗎?」她銀鈴的笑聲,輕輕地漾在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