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爹只喜歡二娘啊!」
劉馥蘭起身,「他娶周涓只是來氣我。懷了你以後,我就不再讓他碰我了。」
「您不讓爹碰您?」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沒有親弟妹嗎?玉璞明白了。
劉馥蘭示意玉璞躺下,為她拉上被子,「你受了內傷!你爹又派人看著咱母女倆。你好好休養,娘會安排一切的。」「可是趙瞵大哥……」玉璞想到被俘的趙瞵,憂心如焚。
「那孩子報仇心切,意志力強,他撐得過的。」劉馥蘭撫了撫女兒光潔的前額,「你趕快恢愎體力才能去救人。玉璞,睡覺吧!」
母親離去後,綿兒也被門外看守的弟子叫出去。
玉璞躺在床上,想著趙瞵,雖然時序已入秋,但太陽這麼大,他被綁著不吃不喝,怎麼受得了?她又怎能安心入眠?
雪球一骨碌地跳上床,蜷伏在她身上,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看她。
玉璞撫摸著它,「雪球,雪球,你幫我去看他,好不好?」
雪球聽不懂,只是賴著玉璞的被窩,低低吠了一聲。
玉璞淌下眼淚,無邊的焦慮在黑暗中席捲而來。
昏昏沉沉又睡了一天,吃過藥,玉璞的精神也好多了。
夜裡,綿兒在門外道:「兩位大哥,你們在這邊看大小姐好辛苦耶!」
其中一人答道:「是呀!其實大小姐受傷了,掌門何必這樣子看住她?」
綿兒又說:「夜裡風大,我給小姐送消夜!順便帶些酒菜給你們。」
「綿兒跟著大小姐久了,也和大小姐一樣體貼了。哈哈!」
綿兒推門進來,神色緊張,她放好食盤,壓低聲音道:「小姐,快和我換衣服。」
「綿兒?」玉璞由床上爬起,驚異地望著這個一向膽小的小丫頭。
綿兒已經脫掉上衣,「還有,你的頭髮也要梳一梳。」
玉璞不由自主地跟著寬衣解帶,紅了眼眶,「綿兒,你這樣做很危險的。」
「不,小姐,綿兒四歲被小姐撿回來以後,性命就是小姐的,更何況趙瞵大哥也救過我,我一定要幫助你們離開。」綿兒輕聲說著,換上玉璞的衣服。「大夫人去拉青花,馬上會到大院子和你一起救趙瞵大哥,我的衣袖裡有一把匕首,小姐……你千萬珍重。」
玉璞握住綿兒的手,含淚道:「謝謝你,綿兒,我們永遠是好姐妹。」
「別說了。」綿兒急著幫玉璞梳理頭髮,「委屈小姐扮丫環了。」
兩人換裝完畢,綿兒故意高聲道:「小姐,你多休息呀!」
玉璞拿著食盤,向綿兒投以感激的眼光,便低著頭開門出去。
門外兩名弟子坐在廊下,吃吃喝喝不亦樂乎,「綿兒,這小菜真好吃,多謝你啦!」
玉璞從喉頭唔了一聲,立即快步離去。一轉出走廊,放下食盤,迫不急待就往大院子跑去。
還沒踏進院子,就看到兩名弟子來回走動巡邏,而廣場的正中央立著一根紮成十字形的大柱子,趙瞵兩手張開,被緊緊地縛在木柱上,頭低垂著。
黑夜朦朧,玉璞看不清他的情況,只能猛掉淚,才往前一步,就聽到一名弟子猛喝,「誰?」
劉馥蘭從另外一邊的走廊出來,手上拿著長劍,「是我。」
「大夫人,這麼晚了,還請您回去休息。」
不由分說,劉馥蘭手中長劍立刻刺出,她雖然功力喪失,但劍招仍在,眩目的招式讓兩名弟子無法招架,也不敢向大夫人出手。
「玉璞,快!青花在門外。」劉馥蘭急急喝著。
玉璞慌張跑到木柱前,此時趙瞵已經聽到聲響,他抬起頭來凝看,視線全然專注在劉馥蘭的飄香劍法之上,沒有看到急急奔來的玉璞。
才兩天的時間,趙瞵的臉頰已曬傷脫皮,嘴唇也因為缺水而乾裂,可是,他的眼神仍是那麼高傲剛猛,難怪娘說他撐得下去。玉璞不敢再哭,掏出匕首,踞起腳尖,使盡力氣割斷捆縛他的繩索。
趙瞵發現有人在救他,轉頭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汗流浹背的玉璞,他哼了一聲,「我不用仇人的女兒救我。」他兩天不喝水,聲音顯得沙啞。
「趙瞵大哥,性命要緊啊!」玉璞又去割另一邊的繩索,心裡又痛又急,為何綁得這麼緊密?他的手臂都勒出血痕了。
最後一條繩索斷裂,趙瞵失去支撐,身子驀地就要向前倒,玉璞趕緊上前,以她的背部狠命頂住他。
好重!玉璞幾乎喘不過氣,好像一株小菊依著大樹,「我們趕快走。」
趙瞵噴出濁熱的氣息,炙燒著她的頸間,「我走不動,我被點穴了。」
「我背你。」玉璞二話不說,拖著他沉重的身軀,一步一步往前走。
才走了兩步,玉璞汗下如雨,腳步踉蹌,她連一個水桶都提不起了,更何況是趙瞵這麼龐大的身子?
「玉璞,快啊!」聽見母親的催促,玉璞精神一振。
「韓大小姐,不勞你費心。我趙瞵不受北辰派的恩惠。」趙瞵冷冽的話聲又響起。
玉璞不為所動,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回話。母親正仗劍阻擋,為的是救出西蟠派的後人,也是要讓她追求幸福與自由。她們一定要走!
才走到大門邊,又有兩名巡夜弟子聞聲而至,各自抽出刀劍,「大小姐,你不能帶他走。」
「我就是要走。」玉璞已經打開大門,青花正等在外邊。
「對不起了。」一名弟子橫過身子擋住她的去路,突然叫一聲,「痛啊!」
一團雪白的影子黏在他的腿上,隨即跳了下來,汪汪兩聲,又撲向另外一名弟子,刀劍一下轉了方向,「你這隻小畜生!」
「雪球!」玉璞驚呼著,仍聽到雪球賣力狂吠,她來不及擔心,拖著趙瞵跌下台階,撞向青花碩壯的馬身。
玉璞讓他的手攀在馬背上,雙手用力抱起他偉岸的身子,力氣幾乎虛脫,「趙瞵大哥,你……出出力!」
趙瞵指頭微微一動,氣血似乎逐漸通暢,十指稍用力,在她的推擠之下,上半身就伏上了馬背。
玉璞刻不容緩,手忙腳亂地爬上青花背上的馬鞍,這才想起自己不會騎馬,忙拍著青花,「青花,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青花奔動四蹄,疾風也似地往前奔躍,玉璞空抓韁繩,不會駕御方向,又怕摔下馬,只好俯下身,緊緊貼住趙瞵,穩住兩個人的身子。
她的身子不重,像是一床軟綿綿的薄被,輕柔地覆在他的背上,而兩隻柔荑顫抖著,卻又緊密地扶住他的身。他看不到她的臉,只記得方纔她的髮香和柔嫩玉頸。
趙瞵運著內力,一一衝解封閉的穴道,但是手腳被綁久了,僵硬不靈活,加上他在烈日寒霜下不吃不喝兩日夜,身上的力氣也消耗殆盡了。
玉璞心急憂懼,路途顛簸,腹胃一翻攪,來不及轉頭,忍不住往趙瞵身上嘔出好幾口鮮血。
趙瞵感覺背上熱,又聞到血腥味,他知道是她內傷未癒。他撐起身,拉住韁繩,青花倏然止步。
「趙瞵大哥?!」
趙瞵將玉璞一起帶下馬匹,擁住她纖細的身子,再使力飛身上鞍,韁繩一扯,「駕!青花,跑!」
他抱著她!他恢復力氣了,而且還緊緊抱著她!趙瞵大哥,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嗎?你要帶我走了嗎?
胸口不痛了,玉璞兩手抓緊他的衣襟,臉龐靠上他堅實的胸懷,眷戀著他的溫暖,貪婪地吸著他的氣味。
突然,他推開她的身子,雖仍擁在他的懷裡,卻不讓她貼住他的胸。
玉璞心情陡地下沉,抬頭仰看他,在他剛毅的下巴之上,是一對注視前方、陰驚暗沉的眼睛。她不敢再看,低垂下頭,任淒厲風聲掩過她的害怕。
不知奔出多久,也沒有聽到追趕的聲音,兩人早已出了城,越過平野,走進山間,天色微明,而趙瞵似乎是支撐不住了。
聽到他濁重的喘息!玉璞急道:「快停下來,我去找水給你喝。」
趙瞵體力不支,頭昏眼花,一個不留神,竟從青花背上摔下去,連帶地也把玉璞扯下,兩人跌落小徑,旁邊就是一個斜坡深谷,趙瞵收勢不住,抱著玉璞便滾落下去。
土崩石落,趙瞵雖然氣虛體弱,但仍全力護住玉璞,以自己的身體去承受翻滾的撞擊,在接連幾聲碰撞後,喀啦一聲,不知道撞上什麼東西,兩人跌勢稍緩,最後下墜的餘力又把他們帶下濃蔭密佈的山谷。
玉璞摔得眼冒金星,卻是毫髮無傷,而趙瞵仍死命的抱著她,呼吸急促。
玉璞急忙掙開他的臂膀,「趙瞵大哥,趙瞵大哥,你怎麼了?」
只見了雙眼緊閉,薄唇緊抿,大腿上插著一截斷裂的樹幹,鮮血直湧,令人怵目驚心。
玉璞不敢碰他,嚇得直流淚,「怎麼辦?」
他從唇縫中迸出兩個字,「拔掉。」
「不行,會很痛的。」
「你快幫我拔掉!」他厲聲呼喝著。
玉璞咬緊下唇,臉色比趙瞵還蒼白,雙手握住茶碗般粗的樹幹,猛力一拉,竟是文風不動,她再一用力,連人帶著尖刺的樹幹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