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遠對你我而言都不構成威脅了。」
趙瞵擲了長劍,冷笑道:「師叔,難道你是為了韓玉璞,就因為她長得像劉馥蘭嗎?」
杜雲杉搖頭,「我是為了你們。」
「我們?」趙瞵眼裡佈滿血絲,「我和誰?師叔,自從你見過她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我二十年來尊敬的、嚴厲的師叔到哪兒去了?竟然因為兒女情長而懷憂喪志!」
「兒……」
趙瞵不願再聽,暴喝一聲,內力翻湧,陡地拔身而起,兩掌凌厲拍出,「韓昭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玉璞站在韓昭遠身邊,正想為他抬起地上的劍,不料聽到趙瞵的怒吼,還夾帶陣陣風聲,她想也不想,立即護在父親身前,「不要殺我爹!」話落,頓時承受來自趙瞵掌中的巨猛威力。
散花掌的力道由玉璞的後背貫穿至前胸,又撞進了韓昭遠的胸膛,父女兩人同時跌倒在地。韓昭遠右掌立時往前一擊,拂過玉璞的左肩,拍中趙瞵的左胸,趙瞵往後跌落,重重地摔在地面,揚起一陣塵沙。
「玉璞!」韓昭遠、許鵬飛和杜雲杉同時叫出聲。
玉璞撐起身,「爹……不要殺趙瞵大哥啊……」眉頭一皺,狂吐鮮血。
韓昭遠亦是吐出一口鮮血,他扶著玉璞,戚聲道:「傻孩子,你做什麼啊?」
許鵬飛搶過去扶住玉璞,見她臉色慘白,氣若游絲,不覺怒從中來,義憤填膺,二話不說便拾起長劍,奔到趙瞵面前,「趙瞵,你竟然欺負一個弱女子,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趙瞵嘴角流血,胸口劇痛,兩眼呆滯。僵硬的手掌猶有她背部的柔軟,他竟然用這雙手擊傷她?
玉璞!何苦呢?你父親的罪孽不是你所能承擔的啊!
鍾悲夏和鍾憐秋扶趙瞵坐起,憐秋兩眼死命地瞪回去,「許鵬飛,你要動我的哥哥,先過我這一關。」
「好!我先殺了你這只凸眼泥鰍。」許鵬飛就是討厭她的大眼睛。
「笨鳥,來啊!我才不怕你咧!」
「鵬……飛,鵬飛!」玉璞在喊他,「回來。」
許鵬飛狠狠地朝趙瞵和鍾憐秋一瞪,回到玉璞身邊,見她虛弱不堪,又氣又憐地道:「讓我為你報仇吧!」
「報什麼仇?我和誰都沒有仇,你就不要這渾水了。」玉璞微笑著,不忘關心正坐在她身後為她調理氣息的父親,「爹,您的傷要不要緊?」
「我不打緊。」韓昭遠心神激盪,女兒代他受過,如今命在旦夕,他怎有心情去理會自己微不足道的內傷?
眼前移來兩根木杖,還有飄飄搖搖的長袍下擺,韓昭遠抬起頭,「是你?」
杜雲杉拿出一個藥瓶,「這是本門煉製的傷藥,快給玉璞吃了。」
韓昭遠眼神複雜,露出懷疑的表情。
「放心,我不會害馥蘭的女兒。」杜雲杉浮起一抹無奈,「我們的仇恨全讓她給擔了。」
韓昭遠接過傷藥,昔日情敵對看無語。
德高望重的無塵和尚站出來道:「今日北辰和西蟠兩派掌門都受傷了,還有韓姑娘傷勢也不輕,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佛慈悲,莫教人間再添恨!」
杜雲杉長歎一聲,又轉回察看趙瞵的傷勢,只見他神情渙散,眸子的怒光已失,在鍾悲夏的攙扶下,緩慢站起。
趙瞵直視地上的玉璞,口氣依然沒有放鬆,「韓昭遠,今天暫且將你的人頭押下,趙瞵日後再討。」
才吞下藥丸的玉璞聽到了,又嘔出幾口,急得許鵬飛大怒,「趙瞵,你有完沒完?玉璞會受傷全是因為你,你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情義?」
「別說了……」玉璞拉著許鵬飛的衣角。
只要能消除父親和趙瞵的怨恨,所有的苦難她都甘願承受。
許鵬飛再也不顧他人的眼光,一把抱起玉璞,大步往回走。
韓昭遠急道:「你要帶她去哪裡?」
「她是我東海派的人,我帶她回去療傷,不要再管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否則玉璞會死得更快!」許鵬飛激動地喊著,「備車,快備車!」
玉璞扯著他的衣襟,「你放我下來,我要跟爹回去。」
他看著她,「玉璞,你還是東海派的人,我們回去,我要你當我的夫人!」
他總是這麼莽撞熱情,玉璞淚水難禁,「鵬飛,謝謝你這些日子來的照顧,可是……我只能對你說抱歉。」
「玉璞,不要這樣,你為什麼不讓我改變你的命運?」
「命運已經改變了,拿了劍,命運就變了。」玉璞虛弱地一笑,「爹,您也趕緊吃傷藥吧!」
韓昭遠將藥瓶放在玉璞手裡,「你拿去吃,爹……爹對不起你!」
「不!」玉璞搖搖頭,眉頭卻開朗了。
韓昭遠道:「許掌門,素聞東海派醫術高超,我還是將玉璞托給你了。」
許鵬飛越發地抱緊玉璞,「請韓掌門放心,東海派武術不如人,醫術倒還專精,我們保證會醫好玉璞。」
一個小小的身形擠過群眾,邊哭邊喊,「小姐,小姐,等等我呀!」
玉璞抬眼,微笑道:「綿兒,多日不見,你變胖了。」
綿兒拉住玉璞,一徑地哭著,「小姐,你瘦了,綿兒要跟小姐走!」
「你在西蟠派不好嗎?」
「我很好,鍾大哥對綿兒很好,可是我只想服侍小姐。」
「是你的丫環?」許鵬飛抱著玉璞走出西蟠派大門,「綿兒?一起走吧!一路方便照顧。」
趙瞵冷眼看著這一切,眼看玉璞的素白身影臥在別人懷裡,眼看她即將離他而去,從此分隔東西……他突然胸口一痛,又吐出一口血。
鍾憐秋急著拉住他,「哥哥,你進去休息吧!」
趙瞵撇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宣佈,「我上碎玉洞閉關休養,十天半月就下來,如果有人敢打擾我,依門規處置!這期間散花山莊的事務就由悲夏主理。」
碎玉洞!?玉璞在離開散花山莊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碎玉洞!
她好開心,原來碎玉洞就在瑤台峰,不是母親所說的仙境,這世間真的有碎玉洞啊!
躺在馬車裡,玉璞不停地撫觸口袋裡的半月白玉,一心只想到碎玉洞找到另外一塊半月白玉。
這是最後一次,她要去追尋她的幸福!
看玉璞神情亢奮,一旁照料的綿兒不禁憂心道:「小姐,你多休息吧!」
她抓住綿兒的手,「我以前跟你講過半月白玉的事,你還記得嗎?!」
綿兒點點頭。
「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另外一半白玉,我要去找回來,完成娘的心願。」
「你傷這麼重!」
「不重!」玉璞笑著,「吃了雲杉叔叔的藥以後,人好很多了,綿兒,我求求你,幫幫我這一次。」
「這……小姐,」綿兒流淚道:「你為什麼總要做危險的事啊!」
「不危險。綿兒,你說,如果我能扭轉命運,過得更好,我該不該去冒險?」
夕陽在後頭追趕,馬車疾駛,綿兒探出頭道:「停車!小姐要方便。」
在前頭領路的許鵬飛掉轉馬身,「我來幫忙。」
「不行啦,」綿兒急著阻止,「你們不能偷看喔!我來服侍小姐就好。」
沒有多久時間,又聽到綿兒的聲音,「小姐,我扶你上車!你累了啊?許掌門,小姐要休息。」
「我知道了!」許鵬飛一心擔憂玉璞的傷勢,只想速速趕回東海派,一聲令下,一行人在暮色中向東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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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台五峰,一峰比一峰高,碎玉洞就在主峰山上,從散花山莊往上走,也需花上三天的時間。
杜雲杉說,碎玉洞是個洞天福地,適合靜思閉關。趙瞵為了練武或籌劃大事,每年都會去一趟。
昨晚在山裡睡了一夜,夢中儘是看到臥在許鵬飛懷裡的玉璞,他一驚醒,竟從樹梢摔落,然後就是徹夜無眠。
也不是第一個無眠的夜晚了,山中又特別冷,他怎麼也睡不著。
他一路慢慢地走著,邊走邊調養氣息,忽然感覺身後有異聲,他直覺就是憐秋又跟上來了,唉!這小丫頭,屢勸不聽,來了只會讓他更煩心。
他看都不看,「憐秋,你敢上來,回去打你五十個板子。」
沒有回應,只有無邊落葉蕭蕭落下,以及濃重的喘息聲。
趙瞵猛一回頭,就看到面又受到驚嚇的眸子,而她的臉蛋竟是蒼白如雪。
他的心一下子收緊,天!她受了傷還能走這麼遠的路嗎?
但他無法憐憫她,口氣依然冷峻,「你來做什麼?」
玉璞微泛起紅暈,「我……我要去碎玉洞。」
「你傷好了嗎?為什麼不回東海派?」
「我……」玉璞撐著樹幹,撒了謊,「鵬飛請了大夫,我已經沒事了,我再請他送我到山腳下。」
「去碎玉洞做什麼?他為什麼不陪你來?」趙瞵懷疑著,遭受他那麼強勁的掌力,她可以在一夜之間痊癒嗎?
「我來找一樣東西。」玉璞眼睛裡閃著光彩,「趙瞵大哥,我找到就走,求你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