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萍將煙塞進嘴裡,翹起下巴等著希平點煙,希平凝視她半晌之後,歎口氣幫她點燃煙,看著她一連吐出幾串煙圈卻沒有說話,不由得心急如焚。
「絡萍……」見她沒有開口的意圖,希平三番兩次地催著她。「你還有什麼消息沒告訴我的?」
「希平,我記得我問過你,你願意付出多少代價去找回希安,而你的回答是……」
「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希平在大悟地連連點著頭,他掏出支票簿。「我們懸賞的獎金是五十萬美金,大約折合港幣四百萬左右,我立刻給你。」
絡萍憤怒地用力將希平的支票撕得粉碎。「不,我不要錢。希平,難道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千辛萬苦的去找回希安?」
希平默地垂下眼瞼不語,對絡萍的行徑感到訝異。
「希平,你為什麼就不能愛我一點呢?從小我就一直偷偷地愛著你,可是你卻老是用那種哥哥的態度把我推到希安身旁,難道你會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絡萍,我只想知道希安在哪裡。」希平避重就輕地說道。
唇瓣蠕動了一陣子,絡萍深深地吸口氣。「你還是那麼的無動於衷,希平,既然你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去換回希安,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決心有多大,你到底願付什麼樣的代價。」
「你是什麼意思?」希平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很簡單,希平,我要你跟周敏箴解除婚約,我要你娶我。」絡萍兩眼露出凶狠的眼光。「否則,你們就當方希安已經死了吧!」
希平驚愕了幾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舌頭。「你……絡萍,你明明知道我不愛你……」
「我已經無所謂了,即使你恨我也罷,希平,我要你,我一定要得到你。我自小就用心良苦想接近你,我全豁出去了,就算你不齒,讓你嘲笑或瞧不起也好,我一定要跟你糾纏一輩子。」絡萍說完用力地捺熄煙,背起皮包。「我等你的答案,就像你等我的答案一樣,好好考慮吧!」
在絡萍走了許久之後,希平仍未自剛才的震撼中恢復過來,直到侍應生幾次詢問可否撤掉碗盤時才回過神來,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我覺得你不必為了這件事而答應絡萍的要求,希平,這太荒謬了,哪有人用婚姻來當交換條件的。」四姊妹中的老么雪梅一聽到希平的話,幾乎跳了起來的嚷著。
「是啊,這個絡萍是怎麼回事,她明明知道希平已經跟敏箴訂婚了。「老二水蓮也皺起了眉頭。
老三秋菊將照片遞給一旁的大姊春蘭。「可是,如果希平不答應她的要求,那……我們到哪裡去找回希安?」
「嗯,其實我們根本就搞錯方向了,現在的問題不在跟敏箴解除婚約,你們忘了當初希平是在什麼情況下跟敏箴訂婚的?說不定她還求之不得,想早些解除婚約呢!」春蘭說著把照片再傳回一直坐在旁邊沉思的父親。「現在唯一的問題是——絡萍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她還不是跟以前一樣的暗戀希平。大姊,你忘了以前絡萍就三天兩頭的跑到我們家,天天死粘著希平。」
「是啊,從來希安還傻里傻氣的要追她,我們不是還勸過他別傻了。」
「可是她後來不是嫁了個洋人,搬到外國去了?」
「誰曉得,反正她啊!就像匹野馬似的,哪管得住?」
眼見四個姊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著,至今都還未找出個解決的辦法,希平焦急得在她們身後的沙發和牆之間,無可奈何地來回踱著步子。
「大姊,你們別管絡萍是什麼樣的人了,最重要的是幫我想個法子,否則我就得屈服在她的條件之下,跟敏箴解除婚約了。」想到必須跟敏箴解除婚約,這令他的心裡就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痛徹心肺。
「事情也只能這樣了,我想敏箴大概會非常樂意吧!」春蘭抿抿唇,兩手一攤的說道,其他的姊妹們也忙不迭地點頭應和著。
希平像頭被困在鐵籠內的獅子般的走投無路,跨著大步衝到她們面前。「可是我並不想啊!」
有如平地一聲雷,正吱吱喳喳地交談著的春蘭、水蓮、秋菊和雪梅,突然之間都靜止不動地瞪著希平,那表情就好像她們頓時之間不認識了眼前這個她們三十多年來都很熟悉的弟弟。
學法律的水蓮畢竟還是先發揮了她有條不紊的思路,用力地清清喉嚨,她小心翼翼的看看其餘的姊妹們才開口:「希平,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想跟敏箴解除婚約,還是你不想跟絡萍結婚?」
「都不想。我壓根想都沒有想過要跟敏箴分開的可能性,一丁點兒也沒有,我不想她離開我。」希平坐她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蒙住臉自指縫間輪流地看著姊姊們。
「老天,希平,你該不會是愛上敏箴了嗎?」秋菊坐上了身子,緊緊地瞅著希平道。
希平想也不想地自唇畔逸出絲笑意,終至在他臉上形成了開懷的笑容,他用雙手捧著雙頰,肯定地一笑。「唔,我想我愛……不,我是發自真心的愛上她了。」
伴隨著歎氣聲和姊姊們的面面相覷,希平發出爽朗的笑聲,漾著脫出困擾自己許久的迷惑,他開開心心地宣佈道:「我真的好愛她,原來這陣子一直在困擾我的就是我不肯誠實的面對自己,其實早在我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在我心裡生了根。」
「她知道了嗎?」雪梅吞了口口水地問出所有人的疑問。「我是說,你告訴她了嗎?」
「不,我還找不到恰當的機會,但是我已開始了一步步地在計劃著我們的未來,這就是第一步。」希平說著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個做成粉紅色玫瑰的珠寶盒,打開之後,露出一顆亮眼的紫水晶戒指。
濃紫的水晶光線的流動中,隱隱約約散發出一股神秘高貴的氣質,琢成柱狀的水晶,鑲在白金的戒托上,發射出迷人的光彩。
在姊妹們對那枚紫水晶讚不絕口的同時,希平望向父親的方向,在看到方新達那帶著悲哀的憐憫表情之後,他的心立即開始往下沉。難道父親會反對敏箴當我的妻子?
「爸……」希平欲言又止地迎向滿臉威嚴的父親。
「希平,我一直在教導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只是方希平,更是方家的長子,你有義務照顧全家人和所有員工的福祉。」
「爸,這我知道,我也已經很努力地在做了……」
「你能問心無愧的說你做到了嗎?你總該還記得你可憐的媽媽吧?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你忍心不讓她見真正的『希安』最後一面?」
「難道我就必須跟敏箴解除婚約,去跟絡萍結婚才能找回希安?」希平氣得渾身不住地抖動。「這是我的婚姻,我的人生啊!」
「你還有別的方法嗎?連警方都已經宣佈而將希安列為失蹤人口了,現在絡萍卻找到他,她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爸,即使這樣也不能拿希平的一輩子去報恩啊!」春蘭輕聲地勸著父親。
「是啊,剛才我們並不知道希平跟敏箴已經假戲真做了,所以才贊同絡萍的條件,可是……」水蓮也幫著腔。
「既然希平跟敏箴是認真的,我們……」
方新達暴怒地站了起來,伸出食指比向兒女們。「你們統統給我住口。希平既然身為方家的長子,他就有他的責任跟義務,我要讓你們的媽媽好好的去。今天無論你們再怎麼說,我的決定都不會改變的。希平必須娶絡萍,而且要快。」
「可是我根本就不愛她啊!」希平狠狠地用手爬著凌亂的頭髮大吼。
「愛不愛又有什麼重要?希平,你以前又不是沒跟別的女人交往過,你甚至太明白了你這種身份的男人所背負的責任,不是嗎?週遭太多人娶的又何嘗是他們所愛的女人?你只能娶對你的事業或你的家族有用處的女人,至於你所愛的女人,你還是能把她留在身邊,除了名分你可以給她任何她要的東西啊!你懂了嗎?」
希平面色鐵灰地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他幾乎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父親和姊姊們。「我真想不到你竟然會說這種話?你要我把敏箴當成情婦……」
「男人,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這是變通的辦法啊!」方新達苦口婆心地勸著兒子,對希平的難處他不是不明白,只是,現在有什麼比找回希安更重要的呢?」
希平的頭愈垂愈低,終至發出了一陣狂笑之後,猛然地站了起來。「不,我辦不到。我不能將敏箴貶到那麼不堪的處境,我做不到。」
「那希安……」方新達沉聲地大喝。「希安呢?」
「我會想辦法的。」希平說著,拉起他的外套,像陣風似的跑出去,留下在後頻頻呼喊的父親和姊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