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暗暗回想自己是哪一點給她這個印象,璩傑搖搖頭,「聽起來就像個老孤僻,你確定你還要留下來?」
「嗯……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現在失業中……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是個還可以講講道理的老先生吧!」將維廉所描述的回想一遍,翔芸聳聳肩。
「老先生?你不是沒見過他嗎?」
摸摸自己一夜之間冒出來的青髭,璩傑納悶極了,這女孩究竟為什麼會將他歸類到LKK一族?
「很簡單啊,維廉說他爸爸都已經六十幾歲了,那他叔叔還能年輕到哪裡去?而且,我覺得他處處限制維廉的自由,很像那種習慣極權統治的老先生。」
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璩傑先是微笑,然後笑容逐漸擴大,最後大到讓他笑得難以自抑。
「你笑什麼?喂,我看我還是找露西拿剪刀……」話未說完,一陣奔跑腳步聲來到。
在看到維廉時,翔芸還滿心歡喜,但在聽清楚他看到這陌生人所發出的招呼聲時,她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叔叔,翔芸,你們……你們在幹什麼啊?」摸不著頭腦地瞪著他們,維廉蹲下來,眼神在璩傑和翔芸之間穿梭。
「我……咳,我要幫她把頭髮解……」不理會她困窘的樣子,璩傑解釋著。
說也奇怪,剛才怎麼弄都糾纏不清的髮絲,此時輕輕一撥,就輕易滑落了。
「叔叔?你說他是你的……」尷尬、不安讓翔芸霎時滿臉通紅。
「對啊,他就是我叔叔。」理所當然地說著,維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叔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剛才爸爸才說要打電話給你。」
「我昨天晚上才回來,因為時差的關係,我直接回房間睡覺。你爸爸找我?」
很快地一挺腰,他坐了起來,卻讓趴在他胸膛的翔芸不巧地坐在他大腿上。
「是啊,他說要跟你談重要的事情……」突然靜了下來,打量他們半晌之後,維廉才又開口。「可以請你們快點起來嗎?因為你們差點把小鵪鶉的窩壓爛了。」
聽到他的話,璩傑像火燒屁股般跳起來,糗得希望自己立刻消失,而翔芸更是像躲瘟疫般急忙推開他。
「我先去打電話,至於你……」轉向難堪得不敢開口的翔芸,他揚揚雙眉,「還有你!等我把正事辦完後,再跟你們兩位好好討論、討論。」
望著他結實的背肌,翔芸等到他進了門後,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憋著氣,用力呼出那口氣,她抬頭望向一臉苦瓜相的維廉。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就是你叔叔,我以為你叔叔是個老怪物……」
「他是不老……我是說,如果他不是我叔叔,他是不老;但等他當我的監護人時,他就像恐龍時代留下來的怪物。」苦著臉呻吟,維廉唉聲歎氣地道。
「我看他不會答應讓我當你的家教了。」
「不會吧,他不是那麼難溝通的人,頂多……只是規定比較多。」
想到自己沒事多嘴,翔芸就懊惱不已,「那可難說,你沒聽到我怎麼形容他!」
「沒關係,我會想出辦法的。」雖然口中安慰著翔芸,但單純的維廉一點也沒察覺,聲音裡充滿恐懼的抖音。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好看著辦了。」
雙手在牛仔短褲上抹抹,翔芸吞下口水,和維廉並肩往屋子走去。「你是說……」話尾吊在半空中,璩傑瞇起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翔芸。
「嗯,我受傷失去記憶,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學歷、經歷和其他……其他的資料。」坦然迎向他猜疑目光,翔芸強忍住湧上心頭的悲哀。
「那麼,史小姐,請你告訴我,我應不應該聘請一位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的人,來教導我的侄子?」翹起二郎腿,他聲音很輕柔,語氣卻很嚴厲。
「這……依常理來說,是……不應該。」低聲嚅嚅,翔芸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全身不自在。
像兩道閃電,或者說是靈敏的蛇信,幾乎像在瞬間就可探進她靈魂深處。
「但是,我會很認真的教維廉,而且我還在持續接受治療,說不定……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想起一切了!」握緊雙拳,翔芸不由自主傾身向前。
「但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不是嗎?」往後靠在椅背上,他態度還是一徑的冷漠。
「叔叔,我希望翔芸留下來,我要她當我的家教。」
眼看翔芸臉色蒼白得像隨時會倒下去,維廉衝過去,護在翔芸面前。
單手支在額前思索片刻後,璩傑突然收斂神色,轉向維廉。「告訴我,你認識她多久了?是誰介紹她來的?」
看了看璩傑,再瞄瞄滿頭霧水的翔芸,維廉大剌剌地坐在翔雲身邊。
「拜託,叔叔,翔芸她不可能是那夥人中的啦!」
「何以見得?維廉,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從長計議……」
「不要,我要讓翔芸留下來!」看到璩傑站起來,一副準備結束談話的樣子,維廉揮舞雙手,在樓梯口攔住他。
「維廉,你爸爸住院,我忙著公司的事情,但是,你的安全是我們最注重的一件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發生,我相信你父親也會這麼想。」
「但是,翔芸她……」
「至於,史小姐的事,我會調查清楚再說。」
「她只是個失去記憶的可憐人,你為什麼都不相信……」
「我相信任何可以讓我相信的事,維廉,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那就讓翔芸留下來啊!」
「我說過,我會再調查的。」
「你……」
看他們叔侄為自己而吵得臉紅脖子粗,翔芸感到很愧疚,她走上前去,輕輕地祉著維廉袖子。
「維廉,你叔叔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我看,我還是先離開……」
「不!」
「不行!」
翔芸的話未說完,他們不約而同大表反對,維廉訝異地看了璩傑一眼,滿懷希望對翔芸跑來。
「你看,我叔叔已經改變主意了,你可以留下來!」
「不,這位先生,我並沒有答應讓史小姐當你的家教。」拍拍維廉肩膀,璩傑滿臉莫測高深。
「嗄,但你剛才不是不讓翔芸離開?」被潑了盆冷水,維廉納悶地嘟噥著。
提高聲音,璩傑兩眼直勾勾盯著翔芸,「我不讓史小姐離開,是因為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被他嚴厲又肅穆的眼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但翔芸仍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
「為什麼你會『湊巧』遇到維廉?你又是以什麼辦法,讓他對你撤除戒心?你的目的是什麼?」俯下身,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兩眼沒有離開過翔芸的臉。
「你在指控什麼嗎?」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心情,翔芸緩緩問道。
「漢克在台灣,是一個排名前五百大的企業,這些年來,覬覦璩家資產的人不知凡幾,一年多前,維廉差點被綁票。警方只當場擊斃幾個小角色,據判斷應該是件策劃周詳的綁票案……」
「你在懷疑我什麼?」雖然對他的指控氣得全身發抖,但翔芸逼迫自己將眼眶中即將崩潰的淚水穩住。
「我沒有指控什麼,只是做合理的懷疑。」
「你懷疑我跟綁票案有關?」
「拜託,叔叔,翔芸她不可能是綁匪啦!況且,不是說好不要再提那件事的嗎?」維廉不耐煩地打斷他們。
看了維廉一眼,璩傑轉身往樓上走,「那可不一定,我只相信證據。」
「我不懂你究竟在擔心什麼?我已經很大了,我不會讓自己陷於危險的。」
追上兩、三階樓梯,維廉對著他的背影大吼。
沒有回頭,璩傑只是遠遠傳來一聲,「是嗎?」
雙手在扶手上亂捶一通,口裡憤怒地嚎叫幾聲後,維廉這才氣呼呼地回到客廳,「我真的受不了了,他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
「但你真的還只是個小……呃,青少年啊!」看維廉氣得怒髮衝冠的樣子,翔芸歎口氣。
「我看我先離開好了,免得你跟你叔叔為了我而傷了和氣。」
「不行,你是我在台灣唯一的朋友,我不准你離開!」拉住翔芸的手,維廉急得都要哽咽了。
「維廉,我……我必須去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不然以後我怎麼辦?」
「那好,我陪你去找?」
「什麼?」
「哼,既然叔叔不讓你留下來,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對,我要離家出走!」越說越興奮,維廉剛剛還哭喪的臉,漸漸露出笑容。
「離家出走!不好吧,維廉,你不要衝動,想想看,你父親跟叔叔,他們會有多擔心?」
「不管,你什麼時候要走?我去準備行李。」說完自顧自往上衝,不理會翔芸的勸阻。
「維……天啊,事情怎麼會搞得這麼複雜?」捧著頭,翔芸坐在樓梯上問著自己。
不行,如果維廉跟她一起離開的話,不啻是應和了璩傑的指控,到時候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成,說什麼都不能讓維廉那孩子離開家門,不然,璩傑絕對不會相信她對維廉沒有任何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