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不喜歡他啊!」謝采 假意歎口氣。「那他家裡的事,像是衛老爺的脾性如何,有幾位兄長弟妹,府裡姨娘、嫂嫂好不好伺候等事,你都不想知道嘍?」
「那是他家裡人的事,我才不想知道。」練水漣扁扁嘴。
她喜歡的是衛紫沂,其他人與她何干?
「哦,這樣啊!」謝采 不以為意地笑笑。「那你也不想知道紫沂哥哥喜歡吃啥、忌諱啥,或是怕什麼東西了?」
她當然想知道,可看到謝采 得意的模樣,卻又問不出口。
「而且你對我的身份應該也很好奇吧?」謝探一仿靠在木桶邊緣,媚眼略飄。
「嗯,你就是位『大』姑娘嘛,紫沂也說你是他表妹了啊。至於紫沂呀……」
練水漣眼睛看著樑柱,故意裝作無所謂:
「這一路上我同他也算是合拍,我敬重他是條漢子,所以根本不介意他的出身來歷。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可是以清心照日月、坦蕩蕩無所懼。不過你堅持要說,那我也不介意知道,啊哈哈哈。」
她心虛地乾笑數聲,連自己在講什麼也不知道。
謝采 忍住笑,這姑娘實在是太好玩了。
「既然這樣,我還是不說好了,反正你們只是『君子之交』嘛!」呵呵,這裝模作樣的小丫頭,她就不信逼不出她的真心話。
「嘎……可是我……我……那個……」練水漣漲紅了臉。
哈哈哈,真是太有人生樂趣了,謝采 忍笑忍得幾乎內傷。
算了,先別逗她,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先來說說紫沂哥哥喜歡吃的東西吧!嗯,他的口味清淡,對吃食不講究,一碗素麵幾個饅頭就可以打發。」
「然後呢?」練水漣在小冊子上振筆疾書。
「紫沂哥哥討厭長長、軟軟和濕冷的東西,他怕冷、怕熱也怕吵。」謝采 拍打著水面。「他的性格素來沉穩,不善於言詞,閒暇時喜歡看些遊記、傳奇,但對算學極不通。」
「嗯嗯。」練水漣大點其頭。
「至於我呀!我娘是紫沂哥哥的表姨,所以算起來我的確也是他的表妹。」
練水漣停下筆。「說到這兒我才覺得奇怪,你為什麼會一人孤身在外,還差點被……」
謝采 聞言,頓時一愕,俏臉浮上淡淡的陰霾。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練水漣看出她的不開心。
「不……」她搖搖頭,臉上立刻又露出甜笑:
「沒事兒的,別管我,還是來說紫沂哥哥的事吧!他父親乃當朝宰相,大哥官拜吏部侍郎,二哥則身居左散騎常侍。聽起來很富貴是不?」
見練水漣愣愣地點頭,她長歎道:
「可惜,紫沂哥哥卻是家中的忤逆子,被父親趕出家門……」
第五章
今早的陽光頗烈,曬得人人都是一頭的汗。
地勢逐漸崎嶇不平,再過去不遠就是翠華山了,三人捨棄馬車而改走路,一來是為了方便,二來也是源於對孫天醫的尊敬。
「她是怎麼了?」望著難得安靜的練水漣,衛紫沂心裡頗為奇怪。
「不知道,許是夜裡沒睡好吧。」謝采 聳聳肩。「昨兒夜裡就聽她翻來覆去,可能有心事。」
「心事?」衛紫沂皺起眉,那應該是同她無緣的詞兒才是。
「怎麼,你擔心她呀?」謝采 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擔心就去問問嘛。」
「不了。」衛紫沂搖搖頭。
難得她有安靜的時候,暫時就這樣吧!說真的,她實在太會惹麻煩,已經快讓他吃不消。
若說以前,他還能幫幫她,至少也稍稍減弱一些她的破壞力;可如今自己變成這樣,對她,他真是無能為力了。
不過究竟是什麼事、什麼樣的人能讓她傷神,這點倒讓他有些好奇。
好奇?!衛紫沂心底突然一愕。
什麼時候自己對她,竟然會生出不該有的興趣了?
這太不像他了,他應該早已……對任何事都死心了。
見衛紫沂滿臉迷惘之色,額角佈滿細汗,練水漣忍不住心疼起來。
他最怕熱,看他被太陽曬得臉都紅了,她趕緊從腰間抽出一把扇子,對著他的後頸扇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衛紫沂被她嚇一大跳,後頸突然間涼颼颼的。
「我怕你熱嘛!你看,滿臉都是汗。」她繼續努力地扇著風。
衛紫沂無力地低歎,算了,隨她去,反正她也是好意。
「紫沂哥哥,妹子很體貼唷!」謝采 不忘插上一腳。見衛紫沂利眼掃來,她趕緊乖乖閉上嘴,但嘴角的弧度可是半分都沒少。
唉!紫沂真是可憐。想起昨晚謝采 同她說的話,練水漣就難過起來。
聽她說,紫沂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原本是最受寵的,可他天生反骨,自小脾氣就古怪,也不聽爹爹的話,尤其在母親死後,簡直將衛老爺視為無物。
再加上衛家大哥和二哥皆是文進士出身,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因此衛老爺對他這個反其道而行的兒子,可是頭痛得很。
真奇怪,她倒覺得衛紫沂斯文有禮、溫柔可親,哪裡像謝采 中說的那樣呢?
難道說,他對自己是特別的?
因為他——其實喜歡自己?!
見練水漣臉上又露出難以理解的微笑,謝采 用肘撞撞衛紫沂:「不同她說清楚麼?你看她呆呆的,不知又沉醉在哪個夢裡了。」
「隨她吧。」他一臉的無所謂。
將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並不是件好事,至少他不允許自己犯這樣的錯。
就因為有心,才會受傷,若沒有心、沒有情,就能活得平安自在了。
「天氣好熱唷,我們找地方歇息一會兒可好?」謝采 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才十里路就大感吃不消。
「水漣,你也累了麼?」衛紫沂轉身問還扇個不停的練水漣。
「嗯,既然謝姑娘都這麼說了,我們就歇一會兒吧!」練水漣沒料到衛紫沂竟會詢問自己,頓時心頭喜孜孜的。
其實她要得不多,不過就是一兩句溫言,和一點注意力罷了。
三人隨處找個大樹陰,解開乾糧吃了起來。
「我去附近找點水來,你們別亂走。」衛紫沂順手取起水囊。
「紫沂哥哥,我跟你去。」謝采 趕緊站起來。
「不了,你在這兒陪水漣,有她在你身旁我會安心一點。」
「早去早回唷!」練水漣踩住謝采 的衣角,笑容滿面地揮著手。
衛紫沂微微一哂,轉頭迅速離去。
見衛紫沂去得遠了,謝采 忿忿地將衣角拔起。「你在做什麼啊?」
「這話我才想問你,幹什麼一直纏著紫沂啊?」練水漣也不甘示弱。
「笑話,我是他表妹啊,我們倆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謝采 見她綠了臉,心中暗自好笑。
「況且你沒聽他說:『有她在你身邊我會安心一點』,意思就是指,我平安他就安心啦!誰理得你?」
練水漣的腦袋空空、口舌笨拙,哪比得上世族才女的能言善道,頓時給堵得出不了聲。
「他真是這個意思啊?」她的心情突然低落下來。
「唉!」謝采 一翻兩瞪眼,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無。
她實在受不了這丫頭,表面看似活力十足、自信滿滿,可只要一遇上感情這事兒,稍稍一戳就如皮球般消了氣,這可不行!
衛紫沂可是個悶葫蘆,嘴裡從不說哄人的話,若沒人來幫他們一把,這情花果怕是永遠沒有結成的一天。
「我說水漣妹子啊,追男人呢,就是要快、狠、準——遇上了動作要快,黏住了手段要狠,擒到手時……哼哼哼。」
「哼哼哼,這是什麼意思?」練水漣不明白謝采 眸中的狡光。
「這個以後再說。你只要明白,當你中意一個男人時,別管他身邊有誰、有任何阻礙,你只要堅定自己的信心就好。」
「嗯嗯。」練水漣又拿出小冊子振筆疾書。
「你看得上眼的男人,必然也是眾多女子想望的獵物,所以動作一定要快,讓這男人在沒機會見到別人前先見到你。」
「這招很高。」練水漣專心地記述,全然沒發現「情敵」的舉止悖於常理。
「第二招,手段要狠,雖然他接受了你,但不表示危機過去。這年頭的女人如虎似狼,才不管什麼禮義廉恥,所以要使狠手段,讓男人對你死心塌地、伏伏帖帖,讓別的女人用八頭騾子也拉他不走。」
「相當深奧啊!」練水漣迷茫地點著頭。
從小就愛武、練武、習武的她,哪裡懂得和別人勾心鬥角呢?
「那可不?!」謝采 可得意著。
「至於最後一招『哼哼哼』呢?」見謝采 停住不說,練水漣有些心急,聽起來像是最上乘的招式哩。
「這個啊……」謝采 突然吞吞吐吐起來,俏顏飛上兩朵桃花。
「快告訴我啊。」
「這、這……」她困窘地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虎吼震天,嚇得兩人好大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