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好……」
「當然好啦!對了,寒食節快到了,老先生說翠華廟前有廟會,屆時你和紫沂哥哥的手傷好些了,我們一道兒玩去。」
「對了,你們方才在做什麼活計兒?」為轉移水漣悲傷的情緒,衛紫沂趕忙循開話題。
「我們在繡香囊呢,你看,漂亮麼?」謝采 炫耀似的將剛完成的香囊取出。
衛紫沂笑一笑。「很精緻的小玩意兒。」
「水漣也幫你繡了一個唷!」謝采 拉拉練水漣的袖子:「快把你的東西拿出來給紫沂哥哥看看。」
「我……我還沒做好。」練水漣擦掉眼淚,慌慌張張地把東西藏在身後。
「幹啥這麼怕羞,你拿出來啦!」
她一把將香囊從練水漣身後奪過來。
「這……這是?」
她本來想在紫沂哥哥面前大大讚美水漣一番的,可水漣的香囊實在是
慘不忍睹。
這香囊呈淡黃色,中間夾雜著些脫落的金線,形狀有點古怪,像是扁圓形又多生出四隻腳。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縫一片雲是不?紫沂哥哥個性瀟灑率性,雲狀香囊很適合他。」謝采 忙笑著替她解釋。
「不……我縫的是……麒……麟……」她期期艾艾地絞著衣角。
見兩人同時一怔、神情錯愕,練水漣的血液全湧上了臉孔。
「我……我知道自己笨嘛!」
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生氣,她捂著臉匆匆地奔了出去。
流水潺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無奈啊!
想起紫沂錯愕的神情,練水漣又是一聲長歎。現在的她才深深地懊悔,為什麼當初不將女紅學好,弄得現在想送件禮物給心上人都不成。
「唉!這回丟臉可丟大了,紫沂看了我的香囊,還會喜歡我嗎?」說到這兒,她不禁悲從中來。
「很漂亮的香囊,我喜歡。」
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練水漣猛然回頭上見著來人的臉,紅暈立刻飛上兩頰。
「你……你剛剛說什麼?」
見衛紫沂腰上掛著的正是那四不像的妖怪麒麟,練水漣扁起嘴、皺起小鼻頭。
「我很喜歡這個香囊。」衛紫沂誠心摯意地輕聲說。「因為這個香囊,是一個姑娘用她全部的心意與熱情做的,所以我很喜歡。」
「紫沂——」
練水漣奔過去,孩子似的把臉埋在他懷中,撒起嬌來。
「對不起,我很笨,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只是想……想送件禮物給你。」
「我知道。」衛紫沂揉揉她的頭。「我已經收到了。」
「可是它很醜。」練水漣把臉埋得更深了。
「這麼吧!讓我說個故事。」衛紫沂拉住她的手,兩人朝溪邊走去。
他選了一塊大石,拂淨上面的塵沙枯葉後,才讓練水漣坐下去。
「釋迦牟尼佛在悟道之後,便四處弘揚佛法。」他揉碎了手中枯黃的干葉。
練水漣不明白紫沂為什麼突然說起佛教故事來,但也沒出聲,只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
「有一天,佛陀到了一個小村落,村民很熱誠地歡迎他,每每聚集在佛陀暫憩之地聽他講道,直到夜晚,村民仍不願散去。他們供奉香油,點亮盞盞油燈,只為了多聽一些佛理弘法。」
「然後呢?」練水漣從沒聽過這些,不禁好奇地追問下去。
「一開始,千百盞油燈將斗室照得明亮,然後隨著夜愈來愈深,油燈也一盞盞的熄滅。直到最後,所有的油燈都熄滅了,惟獨剩下一盞很小、很小的油燈,仍然散發著光亮。」
「咦,這是為什麼?」練水漣不大明白。
衛紫沂笑笑,接著說下去:
「捐獻這盞油燈的是一個很窮苦的女孩,她為了能聽到佛陀的智慧之語,不停辛勤地工作,只為攢得一點點錢能買一點點香油;可是這盞小小的油燈,卻是全村裡燒得最久、也是最明亮的一盞燈。」
他望著她,眼裡滿是柔情。
「水漣,你知道我的意思麼?」
「我……我不大懂。」練水漣吸吸鼻子,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傻姑娘,你就非得逼我承認?」
衛紫沂帶著笑,無奈地搖搖頭。
「從小,我就生在富貴人家中,衣食無缺、生活安樂,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什麼樣的綾羅綢緞沒穿過?過年過節,庫房裡的寶貝、甚至是聖上御賜的奇珍,我一樣也沒短少過,可是……」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從來沒有人會為我而努力做些什麼,除了你……」他環住練水漣小小的肩膀,輕聲說:「謝謝你,這是我收過最好的禮物。」
練水漣羞紅了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從沒想過,紫沂這樣一個看似完美無缺的男人,心裡要的不過就是這麼一些。
可憐的紫沂。
「如果你喜歡,我會努力跟采 姐姐學,你相信我。」她急急忙忙地說。
「這個就很好了,你不需要勉強自己。」衛紫沂摸摸腰上的香囊。「我不要你做不喜歡的事,也不要你為我改變自己。如果你喜歡練武,我們可以一起練;若你喜歡馳騁,我就帶著你到天涯海角。」「你真的會麼?」練水漣悠然神往。
「一定,等我的傷好了,追回琥珀青龍、逮捕毛天霸後,我就辭官退隱,帶你共游五湖四海。」
「毛……」練水漣心中一突。
是啊!若非紫沂提起,她幾乎要忘記這次離家的主要任務了。可是毛天霸並非真的是盜取琥珀青龍的竊賊,而是……而是……
她覷眼看著紫沂的臉,紫沂的脾氣應該很好吧?若他知道這次的事件只是小三同公主設計撮合他倆,不曉得他會有什麼反應?
「紫……紫沂。」她咳了咳。「關於琥珀青龍一事,嗯……如果這整件事只是一場誤會呢?」
「誤會?什麼意思?」衛紫沂挑起一道眉。
「就是琥珀青龍其實不是被竊,而毛天霸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那你……」
「你別開玩笑了,放心吧!我一定會了結這樁案子的。」衛紫沂沉聲說道:
「身為執法者,名譽重逾性命、任務重逾交情,只要我還在朝為官,就不允許有人藐視王法!」
見他說得嚴重、滿臉嚴肅,練水漣頓時噤聲。
完了,紫沂的性子這麼耿直,這下子她還能說麼?若被他知道整件事不過是個圈套,那還得了?不行,她非得找毛天霸或那誰誰誰說一說,要他們快將琥珀青龍交回去,迅速了結此案,否則後果可不堪設想。
清明、寒食的習俗相當多彩多姿,除了鬥雞、畫蛋雕蛋外,還有蹴鞠、拔河、打鞦韆等慶祝活動。這天早上,眾人吃過麥酪及粳米粥後,便打算照計劃到山下的市集逛逛去。可千金先生突然推說有藥草待煮、謝采 又說頭痛,因此只剩衛練兩人相偕下山。
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練水漣東看看、西逛逛,一會兒和人家踢蹴鞠,一會兒又拿著柳枝玩,衛紫沂見她小孩子心性也不干涉,就這麼任她玩去。
「累了麼?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
「不累,我們再到前面去看看。」前面有個俏姑娘正在打鞦韆,她也想玩玩看。
練水漣興致高昂,拉著他的手往前擠去。
前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人群紛紛往兩旁讓開,一輛華麗的車馬迅速朝他們這兒前進,看得出人馬皆訓練有素。
「紫沂,你猜那馬車裡坐的是什麼人?看起來挺氣派的。」
衛紫沂定眼一看,臉色頓時沉下來。「沒甚好看的,我們走。」
「你怎麼了?」練水漣見他突然變臉,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紫沂,你沒事兒吧?」
此時馬車正巧經過他倆身邊,或許是聽到練水漣的聲音,車內人忽然一聲低喝,命車伕止步。
馬車還沒停穩,車中人已掀開簾子、探出頭來。「站住,你想去哪兒?」
練水漣見車中那人身形微胖、神態威嚴,一雙虎目神光炯炯的,直視著站在一旁的衛紫沂。
「您哪位?」練水漣雖不滿他盛氣凌人的態度,但仍恭敬地問。
「怎麼,裝作不認識?」那人把練水漣當空氣,看都不屑看一下。
「爹。」衛紫沂見躲不過,只得不甘不願地喚道。
「爹?!」練水漣失聲喊道,眼前這人就是當今的右丞相?
「什麼爹,哪來的野丫頭?」衛丞相這時眼角才瞟到她身上。「你不回家,就是為了這野丫頭?」「紫沂有任務在身,因此才離京辦案,跟任何人都沒關係。」衛紫沂淡漠而疏離地回道。
「你不用騙我,你這臭小子心裡在打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衛丞相冷哼一聲。「你不是承諾要照顧她一輩子?誰准你這麼說的,我從來沒答應過。」
「你!」衛紫沂愀然變色。「你派人跟蹤我?!」
「哼!若非你這不肖兒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何須如此費心?」
「我做事行步自有分寸,絕不會令衛家蒙羞。」衛紫沂冷冷地回答,大掌握住練水漣的小手:「至於水漣,是我這生惟一傾心的姑娘,我要她、也會照顧她,並不需要您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