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龍吟蝶欣喜地看著傷痕纍纍的雙手,高興得差點兒落下淚來。
顧不得手上的痛,她拭去在眼眶中蕩漾的濛濛水意。
接下來第二步便是要避過外頭的守衛,逃出這間柴房——
可是該怎麼做呢?
就在吟蝶想破頭,仍苦無法子時,外頭突然有了動靜,她迅速坐至牆角貼耳細聽外頭的動靜。
「裡頭是誰?」
「啟稟莊主,裡頭是少莊主抓回來的俘虜。」
俘虜?!原來真有此事。雲嘯天皺眉。
翌兒也太魯莽了。居然將人強擄來,而且還是個姑娘家,欺負弱質女子之事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打開!」他命令。
守衛面有難色地對看一眼。「少莊主說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去。」
雲嘯天怒道:「混帳!少莊主命令你們聽從,那我的命令呢?開門!」
「是……」守衛再大膽也不敢得罪雲飛山莊當家老爺,當下便乖乖把門打開。
吟蝶從來人的口氣和守衛恭敬應對的態度,得知那人身份不容小覷。
也許,她可以先與他虛與委蛇一番,再藉機曉以大義,看看能否「感化」這些惡人,自動放了她,若不成,屆時她再想其他逃走的法子好了。
來了來了!她趕緊端正坐姿,要與人談判總要先給對方一些好印象,不能丟胤城王府的臉。
門打開,一位年過半白的男子立於門邊。
咦!怎是個老人啊!龍吟蝶正覺得奇怪想問他是誰時,抬眼便看到對方打量的眼神,頓時她明白了。
在雲飛山莊地位可與少莊主雲嘯翌相比的人只有一個——雲飛山莊的莊主雲嘯天,也就是御風的糊塗爹爹。
她也明白背後批評別人是有點缺德啦!可是只要想到他曾經如何地對待御風,她就忍不住要再罵上千百回。
糊塗,糊塗,糊塗!
「你是誰?」
「被人無禮抓來的弱女子。」又不是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啊!糊塗!
「這位姑娘,我想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雲嘯天感受到小姑娘明顯的敵意,他得弄清楚翌兒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把人家姑娘抓了來。
嘿嘿!「是啊!我也頗有同感,有什麼誤會可以讓以俠義聞名的雲飛山莊竟會莫名其妙地將人幽禁?」
小姑娘犀利的話讓雲嘯天一時間啞口無言。
「所謂『養子不教父之過』,你們少莊主不分青紅皂白地隨便抓人,這罪不知該算在誰頭上才是?」龍吟蝶鼻尖皺了皺。「您說呢?」
雲嘯天心下詫異,這小姑娘年紀雖輕,口齒倒挺伶俐,聽她毫不客氣地批評,大概早已猜到他的身份。但她居然還敢肆無忌憚地批評,難道她不怕他一氣之下做出不利她的事嗎?
「老伯,老伯……」甜美的聲音喚回沉思中的雲嘯天。「其實你也不用想那麼多!我知道你身為雲飛山莊一份子,再怎麼大膽放肆也不敢批評主子,即使主子糊塗做錯了,你也必須說是對的。」吟蝶邊說邊細察雲嘯天臉上的神情變化,果真他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不過,那個雲……啥來著的莊主也真是糊塗得過了分,想必你不知道吧?」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聽說,他凶殘成性,連自己親身兒子都虐待啊!」
「胡說!」雲嘯天怒道,像是痛腳被人給踩著了。
「哎呀!老伯你幹什麼這麼大聲?我又不是說你,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愛聽,我閉嘴不說就是了……」她吊人胃口。
「不——咳,剛剛我是太激動了,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無法接受。」
吟蝶巧笑嫣然道:「不要緊,別說是你,連我剛耳聞時也覺得不可思議,明知道什麼叫『惡意中傷』,他老人家還傻傻地相信,懷疑自己的妻子與人有染,連帶懷疑妻子肚子裡的不是他的骨肉,你說好不好笑?」
「這……也許我……莊主很想相信自己的妻子,可是當他看見妻子懷胎十月產下的竟是紅髮男嬰時,事實已勝於雄辯,莊主是漢人,怎可能……」他已激憤得說不出口,塵封多年的往事驟然襲上腦海——他的妻親手將紅髮男嬰交至他手中,一句話也沒說便與世長辭,留下他來承受世人的嘲笑,教他怎麼不怨,如何不恨?!
「有沒想過你們莊主夫人也許並非漢人呢?我想,並不能因為她的外表與漢人無異,便認為她必定是漢人吧!總是會有例外的是不?」
雲嘯天倏地刷白了臉,無法置喙。
這麼多年來,他的確從未想過有此可能,當初從關外帶回她時,是如此的欣悅,他對她是一見就鍾情的,那時的他一心只想擁有她,帶她回中原,對於她的身家背景,是查也沒查,他根本不介意。
事實真是這樣嗎?自己竟誤解了她二十多個年頭?老天,他犯了多大的錯誤,讓最愛的人抱憾而終,連她留給他的兒子也沒能好好照顧。
御風根本是他親手推出雲家門的,除了給他姓氏之外,他什麼都沒付出!
「風兒好嗎?我就是風兒那個糊塗的爹……」再也顧不得偽裝,他衝到吟蝶面前,心急地想知道孩子的情況。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已非造成御風悲慘境遇的罪魁禍首,而是一個深懷愧疚的父親。
龍吟蝶歎了一口氣。「他很好,如果雲嘯翌不找他麻煩的話,他會活得更好的。」
「翌兒……為什麼找他麻煩?」難道是為了驃影堡與雲飛山莊的恩怨?
龍吟蝶聳聳肩。「恕我直言,這也得請你自個兒去問問那傢伙了。」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雲嘯翌肚子裡的蛔蟲!
他點點頭。「一切都是我一時糊塗所造成的,教子不嚴使得姑娘遭受委屈,請容我先將姑娘鬆綁,先到客房歇著,再遣小兒向姑娘賠罪。」說著,便伸出手欲解她身後的繩子。
「嘿嘿,不偏勞莊主您了,這繩子早被我解決了。」龍吟蝶亮出早已鬆綁的雙手,一臉的慧黠笑容。
「呃——這……」她何時掙開的?為何他一點都沒察覺。看到她走到角落,撿起一塊瓦片揚了揚,他頓時明白了。
雲嘯天仔細端詳吟蝶,衣著談吐不凡,身處險境亦能臨危不亂,這姑娘肯定頗有出身,絕非尋常人家。
尤其她談到御風時,眼中所流露出的情感,一如當年御風的娘……他打心眼底喜歡這個小姑娘。
雲飛山莊
大廳裡瀰漫著極其詭譎的氣氛,當家莊主坐於廳上大位,當家主母與兒子分坐於兩旁,至於另一個不速之客——龍吟蝶則乖乖端坐在廳堂偏側的位置上。
雲飛山莊莊主要處理家務事,吟蝶這外人,其實沒必要淌這渾水,但由於莊主他老人家認為該還給姑娘一個公道而堅持她必須在場。
嘖!此時的氣氛真是沉重得壓死人了!
「咳!」岑寂了許久,終於有人率先打破僵局。
謝天謝地,龍吟蝶決定不管是誰出聲,她都要誠心地感謝那人打破這股惱人窒息的沉悶。
「翌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何將龍姑娘幽禁於山莊內?」
雲嘯天想不透為何在自己眼中向來孝順仁厚的兒子會做出此般無禮之事?
雲嘯翌悶聲不吭。
「為什麼不說?」翌兒的沉默使他氣極。他怒斥——「說!」
「老爺……」夫人見丈夫已動氣,連忙出聲打圓場。「翌兒,你就照實說吧!別惹你爹生氣了。」
雲嘯翌望著娘親乞求的雙眼,突然覺得十分可悲可憐。
縱然心知肚明丈夫並不愛她,娘仍一心一意地愛著爹,甚至做出……就為了愛,真是癡傻得可以!娘究竟明不明白,這一說多年的努力全白費了,她就要輸得徹底,可他不願娘輸,而他更不想輸給雲御風。
「還不說?!」雲老莊主又是一斥。
敏感的龍吟蝶已聞得瀰漫的煙硝味,她瞧著雲嘯翌,他臉上有著不甘、憤恨、痛苦混合的複雜神情,當下她便瞭解這些年來雲嘯翌也從未有過一天好日子。
正當場面有些僵持不下,雙方各不讓步之時,由遠而近傳來一陣笑聲。
「這麼熱鬧,我不插一腳豈不是太可惜了?!」
雲嘯天一驚,這笑聲不是——
「不老?!」
「哈哈!沒錯,你這個不明事理的蠢蛋還記得哥哥我!幸哉幸哉!」
狂妄笑聲一現,兩道人影踏光而來。一老一少。
「御風!」龍吟蝶看清來人,興奮地奔入他的懷中。多日不見思念全化作朵朵嬌媚動人的笑龐。「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
雲御風溫柔地擁著人兒,輕聲道:「對不起,來得太晚,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龍吟蝶搖頭。「雲莊主待我如上賓,沒有為難我。」刻意略過被幽禁的事,她想解開這對父子的心結。
「咳!」不老不甘被冷落,趕忙出聲提醒兩人他的存在。「我說徒兒啊,就算你們是小別勝新婚也不必急在此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