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現在在哪裡?」手緊握住水杯,背對嚴景倫,江水悠突然產生一股想掐死他母親的衝動。
「美國。」他不察有異,繼續低頭猛吃。「感謝老天,從我接手集團後,她就和我父親移民去了美國,省得再看她的嘴臉。」
顯然他對他母親的看法和她相去無幾,只是手段比較溫和,甚至還懂得感謝上帝。
江水悠轉身面對嚴景倫,對於他自嘲的功力深感佩服。在那種母親的教育下,還能發展出自己一套獨立的人格,並不簡單。
「本來我還擔心我用的食材太便宜,你吃不習慣。」如今看來是多慮。
「怎麼會?」他驚訝的抬頭。「你做的菜都好吃極了,像這道……」
「蠔油韭菜雞肝。」她連忙解釋菜名。
他聳肩。「像這道菜就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雞肝……」
「雞肝很便宜,生的三個十塊錢,還可以殺價。」她忍不住又說。
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繼續讚美下一道菜。
「還有這盤……」
「油豆腐肉片。」
「對,這油豆腐鹵得就很入味,香菇也很好吃……」
「油豆腐也是很便宜,一樣三個十元。」她還是搶著說明。
「最後再說這道……」
「沙拉式棒棒雞。」
這回,他看她的方式好像她是怪物。
「這雞肉很嫩,墊底的吐司烤得非常脆……」
「這道菜是用雞胸肉做的,一片只要四十元。」
江水悠最後一次搶白才剛落下,嚴景倫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懷疑的看著她。
「你幹麼這麼急著解釋材料的價錢?」
嚴景倫突來的詢問,讓江水悠當場愣住,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出答案。
「我發現你很會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料理,為什麼?」若依她的解釋,他們今天吃的每一道菜,本錢大概都不會超過一百元。
江水悠苗條的身體,再一次因這個問題而僵住,一樣答不出話。
「我是開餐廳的,當然懂得怎麼節約。」過了半晌,她終於找到借口。
「很好的理由。」他很快的反駁。「我也開公司,怎麼還是一樣浪費?」這根本說不通。
「那是因為你錢多,負擔得起。」她不自在的規避,頗有道理的說詞讓他很不甘心,只得再接再厲。
「算你說得有理。」誰教這是他的弱點。「讓我們再換個話題,你曾說過不為人單獨做菜,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說到底,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問題,亦是他百轉千回,故意讓自己中毒的目的。他相信她會這麼堅持,—定有什麼特殊的理由,他要抓出來。
「沒什麼特殊原因,我就是不想單獨幫人做。」他越是逼她,她越是逃避。
「說謊。」他為之氣結。「當初你還不是說不為我做菜,現在還不是幫我做了?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惱怒的打斷她。「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為責任那類的鬼話,我隨時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管家。」
嚴景倫過於著急的說法,深深剌痛了江水悠的自尊。她沉下臉,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冷冷的說。
「既然如此,從現在起,我不做飯了,你可以去找更高明的管家,我不在乎。」
極為不悅地丟下筷子,江水悠當場便要拂袖離去,嚴景倫連忙圈住她的腰,攔住她的去向。
「原諒我不經大腦的說詞,我只是太心急了。」他把頭靠在她的腰際痛苦地呢喃。「我急於瞭解你的所有想法,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都能滿足我。可是你從不告訴我任何事,從不與我分享你的喜怒哀樂,使我感到非常挫折。」
就是這份挫折,使他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因為他下意識也想傷害她,想讓她嘗試他所承受的苦。
他的表白是如此赤裸,毫無防備,完全呈現在江水悠的眼前。她低頭看著嚴景倫痛苦的表情,問自己,這和兩個月前對她頤指氣使的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為何她的心逐漸感到融化,想抱住他,對他傾吐所有心事?
終究,她還是沒有勇氣讓他知道所有事。這份感情來得太突然,使得她除了逃避之外,就只能給他最基本的答案。
「我只為自己愛的人做菜。」
經過一世紀的緘默,江水悠才緩緩吐出這一句話。
嚴景倫驚訝的抬頭。
「你說什麼?」他張大嘴問。
「我說,我只幫我愛的人做菜。」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回答。 「你問我為什麼不單獨幫人做菜,我本來不想回答你,但是你又——」
「夠了!」再次將臉埋入她的纖腰,嚴景倫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真的夠了,不必再解釋。」他已經從她那尷尬的表情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江水悠困窘的站立著。輪椅上的男人身高只有她的一半,臉上的神情卻好像他是個巨人般驕傲。
然後,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抬頭,把她一寸一寸拉近,坐在他的大腿上。而她竟像中了蠱似的無法反應,一直到兩人的唇舌再度交纏,她才猛然想起——
「你的腿傷!」她掙扎著站起。
「沒關係,不會痛。」他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動。
「可是,你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至少兩個月以前是如此。
「不痛了。」痛的是他的慾望。「已經過了兩個月,表面的傷已無大礙,你放心好了。」
「可是——」
江水悠多餘的抗議,隨著後腦勺逐漸迫近的壓力,倏然隱去。
只見他倆化身為慾望的蝴蝶,在舌舞唇弄問找到彼此,又悄然攀住對方的肩頭,用雙唇輕觸敏銳的喉頭,是歡愉,也是沉重的呼吸。
他們互相凝視,激動的胸膛起伏不定,就如同散佈在彼此眼眸之中,那片星光一樣,閃爍著下確定的光芒。
「我們不應該這樣。」江水悠有些懊惱的呢哺,這完全違反了她的原則。
「錯,這才是應該發生的事。」嚴景倫用食指摀住她抗議的小嘴,柔聲的糾正道。「我們互相吸引,想要碰觸對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是我是你的保鑣。」瞧他說得多簡單。「我應該時時刻刻掛念你的安危,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她倏然止住到口的話,尷尬的停住,嚴景倫卻執意要知道。
「像現在一樣什麼,水悠?」他抓住她的乳臂追問。
「像現在一樣……」她實在不習慣敞開自己的心。
「告訴我!」他就是不讓她逃避感情。
「像現在一樣,腦子裡只想著你的吻,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終於把最困難的那一部分吐出,接著就是等待他的反應。
只見嚴景倫欣喜若狂的抱住她,給她心中想要的吻。
一吻既罷,照例又是吻得頭暈眼花、心跳加速,江水悠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是誰想殺你?」她自他的懷抱中起身。「在你中毒之前,有人砸我的店,我懷疑那是對方故意支開我,讓管家有機會下毒。」
「真的?」他言辭閃爍的反問。「難怪你那麼急著離開,原來是有人砸店。」
「可是等我趕回去,那群小混混已經離開。」她歎氣。「所以我才懷疑是敵人搞鬼。」時間太巧合了,怎麼想都不對。
「沒事就好,你的店損失大不大?」他有些心虛的把話題轉開,無法想像她要是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中毒,會有多暴怒。
「沒什麼損失。」她聳肩。「只被砸破了幾片玻璃,倒是工讀生嚇壞了,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說服他們繼續上班。」
聽見自己居然給她找了這麼大的麻煩,嚴景倫不安的笑笑,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怕敵人會再度襲擊,你要小心點,有什麼事就馬上叫我,知道嗎?」雖然一時陷入激情,但她並沒有被沖昏頭,還是掛念工作上的事。
「我曉得,有事一定叫你。」他乾笑回答,掉頭望向滿桌子飯菜。
「我才吃了幾口,肚子還餓得咕嚕叫。我們可以回頭繼續吃飯嗎,還是要再像這樣坐著?」他挑高眉問她,試著引開她的注意力,別再跟他討論殺手的事。
「當然。」江水悠立刻就想從他的大腿上挪開,卻又被他拉回來。
「你還會繼續幫我做菜嗎?」他突然問。
「我……」她滿臉通紅的看著他的嘴越靠越近。
「會嗎?」他粘著她的唇邊追討答案。
「會……」
一桌子的飯菜,就在江水悠令人滿足的回答中,被置於腦後。一直到許久以後,才又被想起。
第七章
自從僥倖逃過毒殺之後,嚴景倫即開始等待,等待嚴子書做出更劇烈的舉動。
為了更快誘使嚴子書上鉤,嚴景倫拋出一系列風向球,讓嚴子書不得不有所動作。
首先,他整頓原本風雨飄搖的羅德生化科技,使它起死回生。接著,再將成果呈報給董事會,使嚴子書顏面盡失,在各個股東的面前抬不起頭來。最後,他祭出殺手鑭,把之前低價買進的股票,分好幾次投入市場,一方面哄抬股價,一方面穩定投資人的信心。他自己小賺了一筆,集團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過去的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