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已經想好釐清步驟,首先,先找到松島叔叔,確定他有沒有替自己刊登廣告,然後找到幸子把事情談明白;至於亮君,沒問題的,她是「障胞」,台灣的無障礙空間不多,她能去的地方有限,等他確定了所有事情,找她還不容易。
很可惜的是,這一次他又判斷錯誤,第一次錯誤,他錯失半年幸福,第二次錯誤,讓他以為此生再也覓不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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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時間可以輕易改變一個人,尤其是帶著悔恨的男人,靳衣不再雅痞、不再風流,對許多人而言,他是冷酷無情,不予人情面的鐵腕男人。
他迅速發展事業,他成了工籐家最好的繼承人,他的表現讓長輩欣慰,讓媒體崇敬,當所有人都滿意他時,他卻不滿意自己,非常非常不滿意。
他恨自己愚蠢,恨自己被幸子玩弄無數次仍然學不會防備,他恨自己對所有女人都好,獨獨對自己最愛的女人殘忍。
他用工作自虐,用寂寞自懲,兩年過去,惡名昭彰、處處留情的工籐靳衣再沒和任何女人有牽連。
有人說他大徹大悟,學會愛情不過是過眼煙雲,也有人說他總算懂得身為男人,事業比愛情重要千倍。
事實上,他是懊悔,懊悔真正的愛情曾經走到身邊,卻被他的偏見推遠。
幾乎每一天、每一個空檔時間,他都想起亮君,想她的多言、想她的乾淨清新、想她身上的香味,更想他們共度過的每個日夜。
他想她、愛她,卻從未親口對她說過,然後,莫名其妙的誤會,他的主觀不容她辯解,造就兩年苦痛深沉。
是的,他痛苦極了,他動用所有力量翻遍台灣每吋土地,卻翻不出他的曾經。
想她,一分比一分深;愛她,一秒比一秒濃烈。他生病了,生了一種名為愛情憂鬱症的怪病。
他想自己是受了詛咒,從前他玩弄愛情,現今他受愛情玩弄,真要認真評論,只有活該二字可解。
「總裁,李伊爵士到了。」
「請他進來。」靳衣喝水,沒滋沒味,失了亮君,他對人生失去品味。
「工籐先生,我親自把合約送來。」
李伊爵士是靳衣的新合作對象,他們計劃在法國開設百貨公司,每間佔地都比「老佛爺」大,除了賣法國最有名的香水服飾和名牌之外,並在裡面設置美國、澳大利亞、中國、印度、南美專櫃,出賣各國風情。
「勞您大駕,不敢當。」他客氣有禮,和所有人保持疏遠距離。
「你客氣,我明天就要回法國了,臨行前,想和你談談。」
審視疲憊的工籐靳衣,李伊爵士懷疑,他真是深深想找的男人?
「合約書當中,還有不完備之處?」他拒人千里。
「不,無關公事,是私事。」
當他和深深提起台灣行,要和工籐靳衣見面時,深深驚呼一聲,懷疑他口中的工籐靳衣會不會是「寶寶」的爸爸。他沒刻意求證,因為在下飛機,初見工籐靳衣第一眼時,他就曉得自己沒找錯人。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私事必須談。」
「我不確定你想不想欣賞這個,不過,看在我即將離開的份上,勉強看一下吧!」
爵士拿出妻子和小孩玩樂的照片同他分享,照片中除了爵士的妻子女兒外,還有個年紀約一歲多的小男孩。
靳衣接手,不明白爵士的舉動。
沒有道理地,小男孩吸引他全數目光,他的輪廓五官極其熟悉,教他的視線不捨離去。
爵士笑問:「你是不是也覺得小男孩和你長得相像?」
「是很像。」他抑下自己的不解,把照片遞還給李伊爵士。
「這個小男孩和我們家有很大淵源,兩年前,我和妻子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情,她在走投無路時碰上小男孩的母親,當時,兩個女人同時懷有身孕,她們互相依恃照顧。我的妻子身體不好,生孩子時幾乎送命,幸而男孩的母親悉心照顧,她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嗯。」他回答敷衍,對於別人家的恩人,他不感興趣。
「男孩和我女兒的生日只差十二小時,你可以想像,剛從產台下來的孕婦有多虛弱,她卻不眠不休在我妻子身邊照顧她,無視於自己的身體,由此,你可以知道,她是個多麼古道熱腸的女人。」
古道熱腸?算了吧,是笨蛋、是不自量力、不懂得對自己好,這種蠢事就是像亮君那種笨到底的女人才會去做。
故事聽到這裡,靳衣漸入情境,因為李伊爵士的恩人,和他深愛的女人一樣笨。
「最重要的是,她打了一通越洋電話給我,把我徹底罵醒。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她是聽不見的,她有聽障,助聽器又被人摔掉,換句話說,她只是拿起話筒,不管接電話的人是誰,就亂罵一通。然而,她的話,對我是當頭棒喝。」
「等等,你說她聽不見……」這是他特地找上自己的原因嗎?沒錯,爵士不是無聊男人,要不是關係到自己,他不會特地跑這趟。
「她的兒子和我的女兒,一個叫寶寶、一個叫貝貝,兩人同時抓周、同時擺滿月酒,同時過生日,兩個孩子從小感情就非常好。」他不理會靳衣的焦心,自顧自地說話。
「那個蠢女人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尹亮君?」難怪他找不到她,原來她早早不在台灣!
爵士仍不理他,能讓一個冷靜男子跳腳,也算小小成就呢!
「兩個小孩感情好,媽媽的感情更好,所以寶寶和他的媽媽跟著我們一起回法國。人家都說女孩子學講話比較快,可是寶寶居然比貝貝還早學會叫爸爸,他一天到晚衝著我叫爸爸,他們最喜歡玩的遊戲,是我一手夾一個繞圈圈……」見靳衣火大,他有虐待人的快感。
「李伊爵士,很抱歉,我還有事,不送。」起身,靳衣徑行打開房門送客。
「你不需要我的情報?」挑眉,他問。
「我需要的任何東西,我自有辦法得到。」
「別那麼自信,我住的地方叫作法國,不是台灣或日本。」他坐在椅子上不走,不相信他不妥協。
「你認為法國人不愛錢?」
不走?行!他走。
靳衣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的王國。想玩?他不奉陪。
「有個性!」望著他的背影,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浮上爵士臉龐。
尾聲
靳衣找徵信公司調查亮君,和她消失的兩年當中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調查報告讓他咋舌。
這個殘胞居然一個人偷偷懷孕不教他知道,居然身上沒幾分錢,敢和陌生女人跑到南部鄉下過生活。
隨著數據一路追蹤,靳衣找到她生產的小醫院,知道孩子的血型和自己一樣,是難搞的AB型。
光從這兩點,他推論出孩子絕對是他的,也推論出,醉酒那夜的春夢是真不是幻。推論結束,靳衣付諸行動,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亮君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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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近郊。
一幢城堡式建築矗立在近兩百公畝的森林中間,修剪整齊的樹木在後院排成迷宮,人工湖邊幾個天使雕像,有的躲在女神身後,偷偷向人間張弓,有的展開雙翼相互嬉戲,湖中央,海神駕起蛟龍拿著三叉戟,威風凜凜。
這裡是私人產業,隸屬李伊爵士。
靳衣走過碎石鋪成的小徑,往城堡方向前進。
石子路在他腳底下沙沙作響,在走近門邊時,他聽見一連串嘮叨,那是他耳熟能詳的聲音,聽著聽著,他咧開嘴,隱瞞不了的快樂迅速膨脹。
繞過主屋,他在屋後綠蔭間找到一對母子,只消一眼,根本不需要DNA,他篤定孩子從頭到腳,每一吋肌膚、每一根手指,全帶滿自己的遺傳基因。
呵!爸爸?不錯的身份。兒子?他又多了一項財富。
「寶寶,這是不對的,不能貝貝有什麼東西你都要呀!貝貝的爸爸是有錢人,她當然可以買很多很多玩具,重點是玩具是貝貝的,她想分你玩的時候,你才可以玩,她不想分你玩,你不可以硬搶,這是強盜的行為,懂不?」
錯!天錯地錯的教育方式,別人不給的東西,憑自己的能力搶有什麼不對?像他,不就從叔叔身上搶回自己的東西?好兒子,有他的人格氣質!悄悄地,他對兒子豎起大拇指。
「如果你要買玩具,可以跟媽媽說呀,等媽媽領薪水再帶你去買。」
她那點薪水能買什麼?說大話!他兒子要的東西,她哪裡買得起。
「還有呀,你不能老衝著爵士喊爸爸,那是貝貝的爸爸不是你的,雖然你們常在一起,還是要分清楚什麼是誰的東西,懂不!」
對於這點,他贊同她的意見,爸爸和媽媽一樣不能隨便亂喊,真混淆了,要訂正多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