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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惜之

  原來,她的殘缺帶給他的是特殊感覺?那麼,她是不是該感激自己的「特別」,讓她有機會像正常女生,品嚐愛情滋味?

  幸子的話解答了靳衣的翻臉無情,解釋了存在她心中半年的疑問,最後一擊,她被徹底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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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屋,略過沙發上的男女,她知道視而不見是最好的打招呼方式。

  逕自走往二樓,三兩下,她把東西掃進行李袋中,坐在床邊,本想等他們回房再離開,她是怯懦的女人,連說再見,都沒勇氣承擔。

  但,她想起對深深的囑咐,想起她承諾過同她一起走出康莊大道。是的,她不該這樣離開,至少一句再見,一句對自己負責任的再見。

  喝口水,在腦中預習想對他說的言語,一遍、三遍,她借預習增進勇氣,然後提起包包,走出房門,走到他跟前。

  他和柔媚的女人站在廳前相互依偎,亮君站在他背後,輕扯他的衣服,小聲問:「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他不說話,回頭看她,他的視線看進她的眼睛,看透她的靈魂,他對她夠凶了,可是,她的眼神永遠澄澈清亮,不帶恐懼。

  「不會太久,五分鐘,可以嗎?」她要求。

  半年了,他們沒有過交談,第一次開口,她向他要求五分鐘。

  「妳回去。」靳衣轉頭,把女人帶到沙發邊,拾起包包,將人推到門外。

  他真的很壞,不懂得尊重女性,但……怨誰?是女人求他別尊重自己,而這群女人當中,有一個叫作尹亮君。

  「說吧!」待女人離開,靳衣一臉不在意地開了口。

  夠久也夠多次了,他在她面前和無數女人演出親熱戲,然後在她轉身時,把女人趕下床沿。

  這種行為無聊透頂,但他貪看她的落寞神情,他要她的落寞向自己證明,他沒有被她吸引,沒有落入幸子陷阱。

  這個證明幼稚無趣,可是成熟穩重的靳衣居然一遍遍重複,樂此不疲。

  「我要走了。」簡單地,她說。

  四個字叫靳衣陡然心驚,自趕不走她那刻起,他就擺起贏家姿態,告知她也通知自己,在這場感情遊戲中,他沒有失落情緒。

  他篤定在幸子的安排中,陷落的人是亮君,不是自己,更篤定亮君偷雞不著蝕把米,她沒擄獲他的心,卻遺失自己心情。

  然……她竟然主動提出離開?他的心空擺。

  他反口問。「妳能去哪裡?」

  「總會有一個地方。」

  她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但她會盡全力整理「那個地方」,讓它適合孩子安居。她是母親了,身為母親無權軟弱。

  「為什麼?因為幸子發瘋,妳不用繼續執行任務?」他譏刺。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幸子……我碰到她了,她的情況不好。」

  果然,她們還在聯絡。挑眉,他嘲笑:「妳們的感情真不錯。」

  亮君被他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不過,那不重要了。歎氣,亮君續說:「她說了一堆話,有些歇斯底里,不過,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對不?」

  「把話講清楚。」他命令。

  講清楚?她懷疑自己能講清楚。

  「她說你有無數女人,她們的條件比我好,你會看上我,純粹是因為我的殘缺……」

  停頓三秒,她又開口:「當然,也許還有其它成分吧,諸如,我容易控制、我離不開你、我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我笨到老是錯認愛情,笨到看不清楚兩人之間的條件天差地別,笨到以為只要待在你身邊,就能自我滿足……」

  話至此,淚跟著流下,仰頭望他,糟糕,她還是愛他呀!他那麼壞,他對女人毫不尊重,可她就是愛他怎麼辦?

  忍不住,她踮起腳尖,環住他的頸項,狠狠的,用力的抱住他,

  「沒辦法呀!我這麼笨,有什麼辦法?雖然你愛很多女人,雖然你只是覺得我好玩,雖然知道我們兩人差別那麼大,我還是愛你愛到不能自己。

  我一天愛你一千遍,十天二十天、一百天,我的愛比天上星辰更難清數,愛你很辛苦,不愛你更辛苦,不管愛你不愛你,我都辛苦到想哭。我想罵你,從頭到尾是你的錯,要是你別給我『員工福利』,或者我不會那麼容易愛上你,愛你比所有你交給我做的工作都難上千倍萬倍……」

  她一路哭一路說,恢復了半年前的多話性格。

  最後一次了,請縱容她的多話吧;最後一次了,請容許她在他懷中無賴哭鬧吧;最後最後一次了,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的溫暖懷抱,她要牢牢記取,一刻不忘。

  她在懷中,柔軟依舊、香甜依舊,吻她的慾望不減當時。

  但……為什麼她要當別人的棋子?為什麼她要為目的接近他?為什麼她不像其它女人,拙得令他一眼就看清真面目?又為什麼要讓幸子跳出來,點出她的真正身份,讓他在幸子面前敗下一城?

  幾個「為什麼」阻止下他的慾望,工籐靳衣是克制力超強的男人,他提醒自己要理智,不讓懷間溫暖眩惑意志,握緊拳頭,青筋在頸間浮現,他抑制想回抱她的強烈念頭。

  他告訴自己,她又在演戲了,沒錯,她妄想以退為進,可惜,他是狡黠狐狸,不會一而再被兔子欺。

  關住慾望,靳衣將她推開,冷冷的眼神間透著不屑輕鄙。

  從他的眸子閭,亮君讀到訊息。咬住下唇,她是自取其辱了,退開兩步,她後悔自己的情不自禁。

  「對不起,我又做錯。」頷首,她無地自容。

  勾起她的下巴,他逼她正視自己。

  「妳的確做錯,妳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更不該自以為聰明,認為能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我不是能蒙受欺騙的男人,妳那套上不了檯面的演技,可以收起來了。」

  上不了檯面的演技?搖頭,她困惑。

  「別用可憐兮兮的眼光看我,也許它對別的男人有用,對我……省省吧!妳想走隨時請便,為什麼特意來告訴我?希望我留下妳?想以退為進,測測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對不起,在『女人』角色方面,妳早被取代,至於員工角色,做得比妳好的,大有人在。」

  更頭昏了,她不過想來跟他說聲再見,也許有些些情緒失控、有些些情不自禁,但,她哪裡有目的?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一定和我一樣頭昏,我不和他計較,不為他的口氣生氣,我要好散好聚,不要在這裡替兩人製造難堪。

  他可以不喜歡我,那是他的權利;我也有我的權利,我有權利為自己選擇未來,有權利把他留在過去,高興的時候想起,不高興的時候假裝忘記,對,我可以假裝忘記……」

  亮君淚眼濛濛,提起不大的行李,她一路說話、一路往外走。

  她要很多很多聲音,告訴自己,她還活在有人類的世界裡,她不是孤單的,世界上有人和她相同,有著不堪回首的愛情。

  記不記得雙雙?記不記得深深?她們同樣為愛情苦,也同樣相信,她們會劈荊斬棘,走出康莊。

  門關上,亮君的聲音消失,一下子,空曠的屋裡填滿寂寞,靳衣從東走到西,從樓下逛到樓上,他難以坐立。

  亮君的聲音在他腦間擺盪,她的每句話在他心底製造不安紛亂。

  不,不要心動、不要動搖,那些話不是她說的,是幸子給的劇本,亮君所說的每句話、所做的全是依照幸子的意思進行,她一定拿了幸子不少好處,她一定、一定……

  突然間,他的一定變得不確定。

  不對!幸子瘋了,她再沒有能力為亮君寫劇本,若不是幸子的劇本,那麼那些話是……是……是她的真心或憑空捏造?

  等等,亮君剛說幸子告訴她「他喜歡她,是因為她的殘缺」?

  駭人想法傳進腦間,如果這一切全是幸子的計劃……如果幸子存心要他難過,謀殺他的快樂是最佳的作法,而他的快樂來自--亮君。

  沒錯!只不過幾句話,幸子成功地掠奪了他半年快樂。

  是這樣嗎?是她又贏了自己一次,成功地挑撥他的心,仇恨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子?

  不、不會的,他的判斷力一向精準,他不會容許自己出這麼大的差錯!

  可是,他真的不會出錯嗎?

  亮君說愛他很辛苦,卻仍然無怨於辛苦,亮君說只要待在他身邊便已滿足,亮君說……說了很多很多,會不會有可能,是他出錯?

  天!工籐靳衣,不准慌,想清楚,到底是亮君仰或幸子在說謊,想清楚真正的問題癥結。

  就這樣,他不再四處走動,他靜下心來坐進沙發,用他判斷股市起伏的精準重新檢視這件事,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他在心裡擬定想法計劃,再起身,他掛上自信。

  他t會弄清楚的。

  陰霾吹散,陽光穿透進來,暌違已久的笑意映上靳衣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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