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嬤嬤端在手中的茶盤,久久不見紅花端去,不禁有些責備道:「少夫人,該給老爺夫人奉茶了。」
紅花這才如大夢清醒,忙端過茶盤往杜老爺夫人走去,「老爺,夫人,請用茶。」
杜夫人江映月微笑著接過茶,「紅花,別生疏,叫爹和娘就行了,雖然你的出生低,可咱們不介意的,只有你,才當得起杜家的媳婦,見你沒事,我真是太高興了……」
杜夫人說著,不禁流著眼淚,杜老爺杜澈忙安慰道:「這是喜事,別哭了。你瞧,紅花雖瘦了點,但看來非薄命相,肯定能與懷仁白頭偕老的。」
「都怪你,你那些風流糊塗賬,全算到咱們兒子身上來了,才短短兩年,就死了六個新娘子,這不正應驗呂晦心當初所說的話嗎?要你絕子絕孫……」杜夫人哭著埋怨道。
呂晦心?是誰?突然出現的名字,令紅花吃驚,是杜澈的風流情賬嗎?
「你說哪兒去了,那惡婆娘不過賭氣說說,你倒全當真了。」
「都死了六個新娘子了,怎不當真呢!」杜夫人傷心道。
杜澈站起身,不顧禮節的轉身就進房去。他嘴上雖不信呂晦心那惡毒的詛咒,但在連續兩年內,死了六個新進門的媳婦後,他也不得不信了。
風流了這許多年,終遇惡報,這教杜澈怎能不收斂呢?這一年多來,他已不沾女色,甚至引以為戒了啊!
紅花靜默著,此時,杜夫人映月忙拭去了眼淚說:「紅花,你甫入門就讓你看笑話了……」
紅花搖了搖頭,似瞭解杜夫人因丈夫風流而造成的悲哀,「夫人,你言重了……」
杜夫人執起紅花的手,將手中的玉環戴進紅花粗糙的手腕中,杜夫人憐借的望著她,「這手鐲,是杜老夫人死前傳給我的,只傳杜家長媳,可杜家皆是一脈單傳呀!現在,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呀!」說著杜夫人又淚如雨下。
紅花本搖著頭要拒絕的,但見夫人如此疼惜她,竟令她一時心軟,將手鐲戴上了手,都忘了自己不是真心來嫁她兒子的。「夫人……我……」
「你還是不肯叫我一聲娘嗎?我知道,懷仁體弱多病,會令你守一輩子活寡,你或許不是情願來嫁他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杜家絕不會虧待你的……」杜夫人傷心的說。
「娘,您別哭,我不是嫌棄懷仁,我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低下,所以不敢稱您為娘呀!」紅花心急的解釋著。
杜夫人這才破涕為笑,「你叫我娘了,我好高興,孩子,身份不能代表什麼的,重要的是人心呀!」杜夫人語重心長的說。
見杜夫人如此和善,不禁令紅花想起自己的親娘,像杜夫人這麼好的一個女子,怎有人會如此傷害她呢?她一定得找出殺害那六個新娘的兇手,不讓杜夫人再傷心了。
「娘,您大病初癒,再進房歇會兒吧。」紅花體貼的挽起杜夫人。
杜夫人感動的微笑著,「好久……沒人這樣關心我了呀!」
這語中有著多少哀淒啊!杜澈想來絕不是位好丈夫。紅花心疼的望著杜夫人,此時,竟在門邊瞥見了個清麗的人兒,她有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正偷瞧著她們呢!
「那是……?」紅花望向那小姑娘,她發現她們朝她望來,連忙快步的跑開了。
「那是懷笙,懷仁的異母妹妹。」杜夫人歎息的說。
「異母妹妹?」那個就是咒死杜懷仁新娘的大小姐嗎?怎看來憂憂鬱郁的呢?之前,她還以為大小姐是杜夫人的女兒呢!原來,竟是杜澈在外風流的成果。
「老爺……在外風流就不小心留個孩子在外頭了,是我要何嬤嬤將她接回來住的。但想不到她……竟詛咒懷仁的新娘不得善終,太令我失望了。」杜夫人心痛的說。
「娘,你別再傷心了。」紅花愈來愈覺得事情複雜了。
「你也歇息吧!李嬤嬤會伺候我的。」杜夫人歎息的由她的貼身僕人李嬤嬤扶進房去。
紅花於是踱步出了麗蘭園,竟意外的發現,原本對她譏笑有加的奴僕們,此時皆恭敬的對她行禮,叫聲少夫人,有別於之前的不理不睬。就連何嬤嬤也不敢再露出睥睨的眼神了,這是怎麼回事?
心一轉,紅花知道這全是因為她手上的翠玉鐲,這翠玉鐲說明了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敢情是杜夫人怕下人對她這低出身的少夫人不敬,故在見面之時,忙把玉鐲戴到她手上。杜夫人心思之細膩,真教人感動啊!
紅花手摸著玉鐲,望向身邊的夜兒:「夜兒這……」
夜兒一改之前的不尊重,忙恭敬的說:「少夫人有何吩咐?」
「不是的……」紅花又望向何嬤嬤。
何嬤嬤忙道:「少夫人要覺得夜兒伺候不周到,我會再多派幾個丫頭去伺候少夫人。」
紅花忙拒絕道:「不必了,夜兒一個就夠了。」
想不到身份竟如此重要,這令紅花不禁大搖其頭,不敢苟同,莫怪杜夫人要說人心重要了。
此時,紅花看見杜懷笙正一臉陰冷直望著她,看來已等候她多時了,她的冷漠,真像昨夜她所見到的那個杜懷仁呀!
「我有話跟你說。」杜懷笙用命令式的態度說。
「請說。」紅花不畏懼她挑戰的眼光,據說,這杜懷笙有戀兄情結,想必她是來給她下馬威的。
「你們全下去,我要跟她單獨的說。」杜懷笙下令道。
「是,大小姐。」那些奴僕忙各自踱開。
杜懷笙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紅花,眼中露出鄙視的眼神,「就算大娘承認了你,我還是不會把你當大嫂看的。像你這樣又醜又貧窮的姑娘,根本配不上做杜家的媳婦!」
罵的真夠毒,紅花忍住氣,「如果你目的其實是在羞辱我,那恕不奉陪了。」
紅花轉頭就要走,那小丫頭竟又開口說:「果然小家子氣,心胸又狹窄,標準窮人家醜丫頭的氣度。」
紅花停下腳步,回頭望上杜懷笙那挑釁的大眼睛,她略瞇了瞇眼,這小姑娘約莫只十五、六歲吧?竟然練就了一張惡毒的嘴。
「你除了嘴巴惡毒外,還有什麼本事?」紅花笑著問。
杜懷笙的臉色大變,想不到紅花外表看來瘦弱,其實不是好欺負的,杜懷笙冷著一張臉,「你別以為你今天能活著,明天就沒事了,看著吧!當杜家新娘子的下場可是很慘的,你若識相,就快走吧!」
「謝謝你好心的勸告,如果沒其他的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紅花昨夜一夜無眠,現在真疲累的想睡覺了。
杜懷笙寒著一張臉,望著紅花從容的離去,她想不到世上竟會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恐嚇不了她,她得再想別的法子才行,杜懷笙微微的笑了起來,令人有種詭異的感覺。
月上梢頭,紅花被一陣奇怪的吵雜聲吵醒,數來,她不過也才睡上三個時辰而已。為了照顧病重的父親,她已養成少眠的習慣了,而且極容易被驚醒。
此時,她睜開了雙眼,往那吵雜的聲響望去,竟看見窗戶大開,外頭有張猙獰的鬼臉正望著她笑,還發出陣陣的吱嘎聲。
紅花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甚至可想見前面那六位新娘,是如何驚嚇至死的了,她起身往那鬼臉追去,大叫:「哪裡跑,你這裝神弄鬼的傢伙。」
那鬼臉似乎沒想到紅花竟有膽子追他,略震了一下,忙快速的消失在窗外,當紅花開門追出去時,已不見鬼臉的蹤影,那身手真是了得,紅花凝著神找著。
另一方面她也覺得奇怪,在這夜深人靜之時,有這等的吵雜聲,卻不見半個奴僕出來探看,這宅子的人都只顧自己死活嗎?
紅花心有不甘,躍上了屋頂,那來者不善的傢伙,肯定是往高處逃了。紅花追了一段路,仍不見那鬼臉的蹤影,雖有不甘,也只得跳下屋瓦,準備回她的朝雲院了。
在跳下屋瓦的一剎那,她看見了個人影,就那樣直挺挺的站在屋瓦上,紅花浮起一絲笑意,縱身又躍上了屋頂大喝:「那裡逃!」
那人影似被驚擾到,轉身望向她,那如白玉般的俊美臉孔,是他!
杜懷仁此刻的表情是冷漠的,他沒想到有人會半夜跳上屋頂來打擾他的清靜。
紅花也沒想到會再遇見他,也是滿臉的驚奇,「你……杜懷仁,你真是杜懷仁?」
「如假包換!你在這裡做什麼?」杜懷仁冷吟的問。
「我追一張鬼臉來的。」紅花說著。
「你的臉比鬼更可怕,恐怕他是被你嚇跑了。」杜懷仁沒有表情的說。
太……太可惡了,這對兄妹有著同樣惡毒的嘴,紅花忍住氣,「那你又在這裡做什麼?平常裝病臥床的,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杜懷仁望著她,風吹動他的白衣和發,使得白淨修長的他,彷彿要飛起來似的,他淡然道:「我在這乘涼。裝病躺太久,很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