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拿著樹枝,正一筆一畫的寫著自己的名字,地上滿是歪歪斜斜的燕紅花這三個字。
「你在這兒做什麼呀?」杜懷笙奇怪的望著她。
紅花一抬頭,竟滿是掩不住的憔悴,她強顏歡笑的說:「我在寫字呀!你看,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我一大早去松竹園找你,只看見大哥和水煙兩人,這一問才知道你跑回朝雲院來了。到底是怎麼啦?你為什麼突然回到這裡來了呢?」
「你大哥……和水煙倆……在一起嗎?」紅花憂傷的問。
「以前就都是這樣啦!不過,水煙是伺候大哥的丫頭。你不會因此而吃醋,所以就跑回來了吧?」
紅花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腦中忽然想起杜懷仁說她已成了棄婦的事實,「我……真的比不上水煙……」
杜懷笙見紅花滿臉哀傷,吃驚極了,紅花對她一向是有話直說,且毫不客氣的,怎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哀怨,「你為什麼要跟水煙相比?你是你,她是她呀!」
「就因為如此,你大哥才不喜歡我……我沒有姿色……沒有好的家世……他要我走……他說,跟我在一起只是好玩,現在,我已形同棄婦了……我再也沒有臉去見他了……」紅花畫斷了手中的枯枝,想哭,卻哭不出來。
杜懷笙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會的,大哥不會這麼說的。我知道大哥喜歡你,否則他不會站出來,讓大娘知道一切的事實。大哥的心本來是死的,但遇見你之後,就活了過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只要一和紅花你在一起,再憂鬱的人,也會快樂起來。」
「懷笙,謝謝你安慰我……可是,我現在心裡真是非常的痛苦,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如果你再不振作起來,我就不承認你是大嫂了。」杜懷笙直視著她說。
紅花滿臉的感動,「懷笙你……」
「我走了,你別再傷心了。」杜懷笙說這話時,表情非常的不自在,畢竟她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情感。
紅花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竟燃起了一絲絲的希望。或許,杜懷仁說的真只是氣話,他還是如杜懷笙所說的,是喜歡她的。紅花期盼著。
過了幾天,紅花才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她要去見杜懷仁,她要再次確定杜懷仁對她的心。紅花懷著念怎不安的心情,踏進了松竹園。
她一步步的接近起居室,心就跳得更快,她撫著心口,緩緩的伸手欲推開門,可眼睛所看見的,卻令她的手,像凍結似的停在半空中。
她看見水煙裸著身子,偎在杜懷仁的胸口上,而杜懷仁也衣衫不整的,一手放在水煙潔白的背上,水煙親吻著杜懷仁,這屋子充滿春意,紅花搖搖欲墜的扶著門板,這一動,驚擾了屋內的人。
水煙抬起了頭,望向站在門外的紅花,她的臉上不再有羞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勝利的笑容。紅花望著她,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呆呆的站在原地。
水煙下床著了衣,臉上的笑容看似嬌艷欲滴,「少夫人,少爺累得睡著了。」
「水煙……你……你們……」紅花不可置信的望著水煙那美麗的臉。
「噓!別吵醒他。」水煙走出門,隨手關了門,往竹林裡走去。
紅花瞧杜懷仁是真的睡沉了,這令她更為心痛。她轉身追上了水煙。
水煙立在竹林裡,不再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了,她笑著,彷彿在看紅花笑話似的,「少夫人,你要教訓水煙是嗎?可是每一次,都是少爺硬拉著我的呀……」
紅花傷心的望著水煙,「你是說,你們……不是第一次偷情了?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水煙低頭想了想說:「打從少夫人未進門前,少爺……他就說很喜歡我,我只是個下人,也不敢反抗……就這麼把清白的身子給了少爺……」
紅花真是傷痛欲絕,她竟像個傻子一樣,以為杜懷仁是喜歡她的。「我……真像個傻子啊!」她苦笑了起來。
水煙望著紅花,眼底有絲洩恨的快感,「少夫人,少爺告訴我,他對你只是好玩,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真,令他覺得厭煩。他說不想再見到你了。」
紅花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額上冒著冷汗,她扶著細細的竹枝,幾乎站不住腳,「我……會如他所願,可是……不是現在……」紅花轉頭奔出了松竹園。
水煙站在竹林子裡,望著手上那銀色的小瓶子,她笑著。她在少爺的茶水裡放了迷藥,少爺喝了便昏沉的睡著了。所以,她才能設計剛才那一纏綿的景像。
這些天來,少爺始終一臉鬱鬱寡歡,茶不思、飯不想的,她看了不禁為怨恨。她想不到,少爺竟會如此深愛著少夫人。
所以她怨、她恨,她要少夫人痛苦。少爺啊!我愛這麼久了,你怎可愛上別的女人呢?水煙的眼中,有著薄薄的水霧。
夜裡,紅花坐在朝去院的屋頂上,望著天邊的月亮,腦子一直浮現著水煙和杜懷仁纏綿的景像,她痛苦的將臉埋在雙手之中。
杜懷仁給她的情愛,竟是如此的短暫。但,只要一想到杜懷仁對她好的情景時,又會更思念他,使她始終對他起不了恨意。
「丫頭,你怎麼啦?」在紅花身後,傳來了聲慈愛的叫喚,紅花一回頭,便看見怪婆婆立在她的身後。
怪婆婆提著紅燈籠,耳上的翡翠珠子耀眼得很,她仰頭望向天空那輪明月說:「杜家媳婦可不是好當的,你受委屈了。想當初我進杜家門時,情況就和你差不多。相公若有似無的感情,以及愛著我相公的女人所隱藏的殺機,我還不是一一克服了。到最後,老爺子還不是愛我到死嗎?」
「婆婆……您也有和我一樣的遭遇嗎?」紅花好奇的問著。
怪婆婆笑著,「杜家的男人一向花心風流。可是,懷仁不同,難道,你還看不到他的心嗎?人心,是最重要的。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自己慢慢的去發現、去瞭解的。」
「我沒辦法了,他根本不想見我。」
「想好好的去愛他的話,你得多用點心。他不見你,你可以去見他呀!」怪婆婆鼓勵的說。
紅花搖了搖頭:「不……他和水煙……我無法接受……」
「水煙,能使你更瞭解懷仁,更愛他的。」怪婆婆笑著說。
「這是什麼道理,我不明白。看見他們一起,我的心就會難過,我都快要恨起他來了。只可惜,我做不到。」
「紅花,再多花點時間吧!往後,你會明白的。」怪婆婆往前一指:「你看,懷仁又在玉祠堂那兒吹簫了。他一個人站在那兒,沒有人能瞭解他心中的孤寂……」
紅花往怪婆婆所指的方向望去,「婆婆,這裡根本看不見玉祠堂的……」紅花又回頭望,已看不見怪婆婆的身影了。
這紅花已習慣了,怪婆婆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可是,她的話,仍在紅花的耳邊迴盪著。紅花不由自主的往玉祠堂的方向移動。是的,她仍想見他,縱然他視她如棄婦。
紅花站在王祠堂的牆外,便聽見了那哀淒的簫聲,她沒敢移動入內,只是靜靜的立在玉祠堂外,靜靜的聆聽簫聲,這夜涼如水的,更教人寂寞了。
忽然,紅花聽見了從上方來的動靜,她一抬頭,竟驚駭的發現鬼面人立在一棵大樹上頭,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一條細繩勒住她的脖子,將她一把往上吊了去。
紅花驚駭的大叫,只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就快死了,她無力的掙扎,雙腳在半空之中晃動。
「紅花!」杜懷仁躍了出來,拾起了石子,射斷了那根細繩,紅花應聲掉落在地。
杜懷仁看見了黑衣鬼面人,他一縱身,隨即不見人影。杜懷仁本欲向前追去,卻見紅花喘咳得不停,只得作罷,忙一把扶起紅花,檢視紅花頸上兩道暗紅的勒痕。
「紅花,你沒事吧?」杜懷仁憂慮的撫著她的頸項。
紅花驚魂未定的喘氣,她望向杜懷仁,看見了他臉上的擔憂。
杜懷仁望著她,一把將她抱起身,「我送你回朝雲院。」
紅花見他擔憂的臉轉為淡漠,不禁十分神傷,她推開了他,跌落在地,「不要,別碰我……我不是傻瓜,不會再受你愚弄,你和水煙的事,我全都知道了。」紅花執意道。
杜懷仁拉住她的手,直視著她,「既然你都知道了,你為什麼還要來?你該走的,離開杜家莊,遠遠的。」
紅花望著他,再也藏不住眼中的哀傷,「我會走的,可是,不是現在。我一定會離開你的,不會再出現你面前,你大可放心好了。」
聽紅花這麼一說,杜懷仁真是心如刀割。呵!這不正是他企盼的嗎?但心怎會如此的痛!「你最好現在就走。」杜懷仁冷淡的說。
紅花的眼眶盈滿淚水,可她強忍不讓它掉落,紅花奮力的撐起身子,搖搖欲墜。突然只覺自己雙腳騰空,她已被杜懷仁一把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