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廉兮揚唇,低低笑了起來。
陶子墨張大眼睛,好驚訝。大家都說望月哥哥釀的檸檬甜酒好好喝,沒想到喝多了會醉成傻瓜!難怪哥哥從來不准她喝,如果她變成一個小傻瓜,哥哥一定會很苦惱……
「子墨啊……」皇廉兮摸著她頭頂,語重心長,慢悠悠地說:「望月釀的檸檬甜酒是用來拐女孩子的,等妳可以喝酒時,要是有男人請妳喝梁望月牌子的檸檬甜酒,妳可別因好喝而貪杯嗯。」
陶子墨歪著頭皺皺眉,似懂非懂,歎了口氣,抱著小包毯起身。「哥哥,我先上樓了……」
「嗯。」陶垚農應聲。
「今晚要寫信給爸爸媽媽……」
陶垚農臉色微沈。
陶子墨嬌甜的嗓音還在說:「明天我去上學時,你要記得幫我拿去寄喔?」她看著陶垚農,等他確切的回答。
「好。」陶垚農嗓音乾啞,不自然地答道。
陶子墨笑了笑,向皇廉兮道晚安,旋身跑出客廳。
「這樣下去行嗎?」皇廉兮正色道:「子墨八歲了,你也該讓她知道──」
「你不是常說她還小。」陶垚農打斷皇廉兮,眼神沈鬱,盯著茶几箱上的棉花糖。「等她大點兒再說……」
皇廉兮垂下臉,打開紅酒,倒入杯中,靜默地喝著。陶垚農也喝。兩個男人不再交談,無聲無語,坐在壁爐前,喝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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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的感覺折騰得宇妥醒來。這生平第一次的宿醉,絕對有威力成為一個教訓,讓她從此不碰酒!剛睜開眼睛那一刻,宇妥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那個討人厭的臨時獸醫梁望月一定跟我有仇……」宇妥撫著額,一手抓扯枕頭,坐起身。
一大片亮得刺眼的玻璃門扉正對著她。宇妥反射性閉眼,再徐緩睜開,習慣光線後,窗外露台的薔薇花籐鮮艷惹眼地像要竄進屋裡來,其它五顏六色的花朵,種類繁多,也在陽光下,爭奇鬥妍。
宇妥轉開視線,往旁一瞥,床邊桌放了一杯熱飲,還冒著白煙,似乎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時機掌握得恰恰好。宇妥端起杯子,輕啜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很順口,這應該是醒酒茶。她喝完熱茶,揉著額鬢,掀被下床。梳妝台的鏡子裡,映著她宿醉蒼白的臉龐,她覺得自己從沒這麼難看過,幸好她不是穿著髒衣服像個流浪漢,但……誰幫她換的衣服?!
宇妥愣在梳妝台前。
一個輕悄悄的腳步聲,從房門外傳進來。一會兒,腳步聲停了,沒任何敲門聲,房門就被人打開。
陶子墨站在門口,盯著宇妥,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這裡就是農場的主屋?」宇妥先開口,美眸看著頭髮比自己還散亂的小女孩。
陶子墨點點頭,不說話。
宇妥又道:「我頭好痛,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杯茶?」
陶子墨轉身離去。
宇妥躺回床鋪裡,望著床邊桌上的空杯。半晌,陶子墨捧著茶壺,回到客房。她繞到床邊桌前,把溫熱的醒酒茶注入杯中。
「可以喝了,宇妥姊姊。」她對著合眸顰眉的宇妥說。
「謝謝妳,小桃子。」宇妥起身,喝著茶,眼神停在小女孩臉上。
陶子墨抬眸,側過臉龐,表情有些閃躲。「那我……先出去了……」欲言又止,她放好茶壺,往門口走。
「等一下,小桃子──」宇妥叫住她。
陶子墨轉頭。
宇妥拍拍床畔,要陶子墨過去。
陶子墨遲疑了一下,覺得耳朵在發燙。
「過來。」宇妥道;嗓音雖不凶,卻是命令。
陶子墨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坐在宇妥指定的位子。
宇妥提起雙手,輕柔地扒抓著她的長髮。「怎麼亂七八糟的?」
陶子墨一顫,老老實實地說:「我在學校跟同學玩時,辮子被扯散,我自己不會綁……」
宇妥眼眸低斂,順著她的話問道:「平常誰幫妳綁的?」
「哥哥呀!」
「妳哥哥?」宇妥挑挑眉峰。
「嗯。」陶子墨重重地頷首。
宇妥微笑,好奇地問:「妳哥哥是誰?手巧的男孩子,姊姊我最喜歡了──」
陶子墨猛然回頭,露出看怪物似的眼神。
「別亂動!辮子還沒綁好……」宇妥扭正她的頭,纖指繼續在軟滑烏黑的髮絲間穿梭。
「宇妥姊姊不知道哥哥嗎?可是,昨天晚上是哥哥背妳回來的啊……」
陶子墨一說,宇妥的眼神定住。「妳哥哥是──」
「我哥哥是菜園灣老大──陶垚農啊!」陶子墨好驕傲。
宇妥表情一恍,既震驚又難以置信。「妳是陶垚農的妹妹!」她柔膩的嗓音一下提高了。
陶子墨蹙額。「有什麼不對嗎?宇妥姊姊……」
宇妥鎮定下來。「沒什麼。」淡淡答道。她果然對菜園灣農場太不熟──不管是這裡的人事物或日常生活……她沒有一項清楚!
「哥哥說,妳以後都要住在我們家;我先告訴妳,家裡住哪些人──」
「不用了,我今天就要回高原。」宇妥打斷陶子墨的嗓音,將她的頭髮紮成兩根麻花辮,起身下床。
陶子墨道了謝,跟著她下床,亦步亦趨。「可是哥哥說──」
「妳哥哥說,農場的人從來不會生病,你們不需要醫師。」宇妥轉身,彎傾柳腰,鼻尖對著陶子墨,說:「我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懂嗎,小桃子?」她站直,打開衣物間。她的行李袋和衣物全在裡頭。她走進去,穿衣鏡忠實地呈顯她穿著睡衣的優雅身段,她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著陶子墨。
「農場主屋有女傭嗎?」
陶子墨搖搖頭。「家裡的三餐都是碼頭和牧場的哥哥們輪流來煮的……打掃也是……」她以為宇妥要問這個。
宇妥臉色閃了閃。「昨天,是誰幫我換的睡衣?妳嗎?或者,妳有其它姊妹?」
陶子墨又搖頭。「我沒有其它姊妹,只有哥哥。昨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是哥哥幫妳換衣服的。」小女孩的語氣似乎覺得這事沒啥大不了。「妳半夜的時候吐了呢,廉兮哥哥說,哥哥他還起來幫妳清洗喔……」
宇妥芙頰脹紅。噢──真是夠了!她今天之內一定要離開菜園灣!
陶子墨見宇妥開始收拾行李,便說:「哥哥說,妳要回高原,一定要跟他說,他才能調直升機送妳回去,而且妳已經在菜園灣叨擾半個月了,如果不跟主人說一聲再見,就太沒禮貌了……哥哥說,妳這樣會讓高原的人們丟臉──」
「陶垚農在哪裡?」不等陶子墨說完,宇妥先問道。
陶子墨安靜下來,拉著宇妥走出衣物間,往露台移。推開玻璃門扉,陶子墨牽著宇妥走上角落的小望樓,指著遠方一座圓柱形建築。「那是農場的青貯塔,附近有一片橡木林……」
「他躲在橡木林裡嗎?」宇妥低喃。
陶子墨持續往下說:「哥哥知道妳差不多這個時間會醒來,所以先煮好醒酒茶……」
「這樣呀──」宇妥慢慢瞇細美眸,望著青貯塔方向。
一群午後飛鳥,啪啪鼓翅,飛過天空。
第四章
要變天了嗎?
分散的鳥群像落雨,唰地衝破綠葉茂盛的樹頂,飛竄整座林子。陶垚農仰起頸子,望著──
離歸巢的時間還很早啊……
這片林子的天空,被高大的大果礫和無柄花櫟密密遮蓋,太陽以一種斑斑駁駁的光印子形式,忽而重迭忽而消失地自綠葉間縫篩落。
陶垚農蹲下身,撥開地上的落葉,摸摸泥土,又抬頭。
「下雨了。」他低喃。
樹葉發出的沙沙聲明顯不是風吹造成。陶垚農戴好帽子,起身快速步行。半小時後,雨勢轉大,他停在茂密的樹蔭下休息。
「陶垚農……」
一開始,他以為是錯覺。
雨若有似無地下,像是每天傍晚最寧靜的夕霧。
「陶垚農……陶垚農,你這個混帳……躲哪兒去……」
直到那美妙的叫喚,蕩漾明顯的嬌怒,陶垚農才從木墩上站起。
「宇妥!」他大叫,像個癡心的情人,在雨霧中奔跑。
「陶垚農……你在哪裡──」
陶垚農循著她的嗓音,穿過泥濘小徑,便看到她站在一顆大岩石上,轉頭張望著──
她在找他!這想法使他心底湧現喜悅與莫名的虛榮。
他朝她走過去。幸好她穿了雨衣,要不,他大概會衝上去擁緊她不放。
宇妥看見陶垚農走過來,銀白雨絲夾串翠綠的橡樹子在他眼前落下,他撥開一層層森林之神設下的簾幕,終於接近她。
他對她伸出手,說:「來吧。」
宇妥神情恬淡,凝視著陶垚農,雨霧在她絕美的臉龐蒙了細緻的晶瑩水珠。她像個從高塔走下來的女王,看著他許久,才將手遞給他。
陶垚農拉著她離開大岩石,漫無目的似的往前行。
宇妥突然停下步伐,令陶垚農轉頭看她。
「怎麼了?」他問。然後說:「雨越下越大,我們得到農舍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