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這個死小子,趕快來開門,要不然我踹門進去了!」趙癡撂下狠話,又等了一會兒,屋裡仍然沒有半點動靜。媽的……他低低詛咒了一聲,大腳一抬,「砰」地就把門給踹開了。
「喂!你他媽的在搞什麼鬼啊!」
趙癡一進門就破口大罵,兩眼往屋內一掃,立刻在屋側的床上發現了宋驤,他屈膝蹲坐在床角,瑟縮著,一副驚恐的模樣。
「喂!你……你幹嘛呀你……」趙癡被宋驤嚇了一大跳,這麼久以來,他從沒看過他有這樣的舉動、這樣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宋驤,輕聲細氣地,語調和緩了非常多。
宋驤的身體微微在顫抖,他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趙癡,滿佈著血絲的眼中淨是惶惑。
突然間,他奔下床來緊緊拉著趙癡,無法自己地失聲大叫:「怎麼辦?怎麼辦?我……我是禽獸!不……不、我比禽獸還不如,你知道嗎?我比禽獸還不如呀!」
宋驤說著說著,拉著趙癡外衣的衣襟,忽然垂下頭跪了下來。他的肩膀顫抖著,竟啜泣了起來。
「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呀!」宋驤緊扒著趙癡,又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這種怪異的舉動把他嚇得魂都快飛了。
「你會不會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昨晚……我昨晚……」宋驤忽地抬起頭來。
「昨晚……昨晚怎麼了?」
「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對不起,我昨晚……硬是把……把她的貞操給……給……」
趙癡的腦袋「轟」地瞬間成為一片火海,他實在不敢相信宋驤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你……你強暴她?」趙癡幾乎是用齒縫發出聲音。
宋驤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然後別過頭;而站在他面前的趙癡氣得幾乎要頂冒白煙,他看著他,突然右手一揚,斗大的拳頭狠狠地往宋驤臉上轟下去。
「你這個王八蛋!」趙癡氣憤地大吼。
「我知道你喜歡她,也知道你想娶她,可是我卻……你……你打我吧!或是殺了我也可以……」宋驤緩緩站起,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
「殺你……我是該殺你……」趙癡氣得渾身發抖,「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還有前天下午做的那些事,都是為了要激你,激你趕快承認你喜歡她,好把她給留下來,可是你這天殺的卻做出這種事!」
「但是,前天晚上我看見你們在後院……」
「看見又怎麼樣?你看見算個屁!你知道我找她做什麼嗎?我要她不擇手段地誘惑你,讓你快點承認她,因為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哼!這下可好了,現在外頭雨停了,她人也不見了。」
「你……你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宋驤臉色倏地變青,猛地一把抓著趙癡的手臂拉近他。
趙癡用力格開宋驤的手,狠狠地盯著他。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還會有什麼意思?哼!這下你高興了吧!」
宋驤驚愕地退後了兩步,立刻丟下氣到快炸掉的趙癡和門外早已嚇呆的如意,狂奔到霍泠兒的房間,衝進去一看,散亂的桌椅、被他撕破的床簾,房內還保持著他昨天走時的樣子,但是,霍泠兒真的不見了,他頓時覺得四週一片黑暗,心裡涼颼颼地破了一個大洞;他臉色發白地走近木床,一眼就看到了被單上刺目的血漬,以及她被他扯爛的衣服。
他顫抖的雙手拾起那件破爛的衫子,巨大的罪惡感像海嘯般瞬間淹沒了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流過的眼淚,也慢慢滲出了他圓睜的雙眼。
瞧他做了什麼好事……瞧他做了什麼好事啊……
他緊擁著霍泠兒的內衫,緩緩地在床前跪了下來。
站在門外的趙癡看著跪在地上啜泣的宋驤,心裡無限感慨,也不忍再去責備他,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王爺,那裡……那裡好像有一封信……」躲在趙癡身後的如意細聲地說道,手指向一旁的茶几。
趙癡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上面真的有一張折好的紙,他快步上前將紙一拿,便要打開看,半路卻被宋驤的手給抄了過去。
「給我。」
宋驤粗魯地搶過趙癡手上的信,迫不及待地慌亂展開一看,卻在原地愣住了。
趙癡看宋驤神色大變,一把又將他手上的信給奪了過來,他仔細一看,有兩大張紙,一張竟然是休書,而另一張則是一封信,只見娟秀的筆跡在白紙上留下長長的數行字——
我走了。
我真不該奢望你會接受我的,或許,打一開始我就不該答應替嫣嫣嫁到你家來,要不然我也不用被你用那種方式對待。
昨天的事讓我發現,即使可以留下來,我也沒有信心可以跟你好好相處,所以我走了,而在不被你送回去的情況下離開這裡,也是我最初的想望。
到現在為止,發生這一切讓你惱怒的事情,請別怪我義父,他是有苦衷的。原本這件事我早該跟你說的,但是一直沒有好機會,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我不說也不行了,其實,你所愛的嫣嫣再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因為,她已經嫁給參知政事王廷晨王大人的二公子王龐。我義父無法推卻王家的婚事,又不能不顧十年前宋家對他的恩情,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讓我嫁進來。
也許我的不告而別會讓你很生氣,但是,請你千萬不要上門找我義父理論,就算看在我們曾經拜過堂的份上吧!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後的請求了。
趙癡看完信後一語不發,只覺得心痛,心痛這樣好的女子竟然被他逼得得隻身淪落在外。
「說!你到底想不想要她?還是你還他媽的惦著那個無聊的李嫣嫣?」趙癡望著還愣在原地的宋驤,將信舉到他面前。
「我……我想,可是她走了……她已經走了……」宋驤喃喃自語,空洞的兩眼看著還捏在手上的那件破衣服。
「好,你承認了是吧!」趙癡說完話,毫不客氣地就甩了宋驤兩個響亮的耳光,然後指著他,「去追!去給我追回來。是男子漢的話,你就親自把你的老婆給追回來!」
☆ ☆ ☆
明亮的日光篩過粗木架的窗欞,映在霍泠兒的臉上,她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的視線上方的屋頂是用茅草鋪成的,支撐的骨架則是用沒有加工過的原木疊起來的,這是她從沒見過的屋頂,她費力地轉過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間簡陋的屋子。
她是怎麼了呢?她記得她漏夜逃離宋家,朝北走了兩天兩夜後,在黎明時,在一座山邊失足滑下山澗,然後她就不省人事了。那她現在在哪裡呢?為什麼她覺得全身酸痛,而且又寒冷呢?
「你醒了嗎?」
霍泠兒聽到門外傳來陌生的男人聲音,轉頭一看,是一個有著落腮鬍的壯漢,手上拿著數張毛皮朝她走來。
她掙扎著想爬起,卻被壯漢一把按下。
「你病得不輕,還是別起來得好。你著了寒,現在一定覺得很冷吧!我多帶了幾件毛皮給你,感覺應該會好一點。」壯漢說著便幫霍泠兒把毛皮蓋好。
「對不起,請問……這裡是……」
「這裡是我家。哦!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叫孟達,是這山裡的獵戶,前天我發現你躺在溪邊,渾身都濕了,還發著高燒,我想救人要緊,就擅自把你帶回來了,不好意思啊!」孟達笑著搔著自己的頭。
「哪裡,承蒙孟大哥相救,我才能保住一條命,倒是我……叨擾了你兩天……」
「腪——說這什麼話,人跟人之間本來就是要互相幫忙的嘛!有難不救算什麼英雄好漢?不過,說老實話,我把你扛回來時,還真擔心你是不是有救,因為你跌得一身是傷,又高燒不退,而且又一直昏迷,昨晚有一陣子,我還以為你撐不下去了哩!幸好你現在醒了,醒了就不用怕了。哦,對了,差點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李泠兒。」
「李泠兒嗎?挺不錯的名字,不過,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女人家隻身上山是很危險的,況且前陣子又下了一場大雨,天雨路滑的,很容易出事的。」
「抱歉,我……」
霍泠兒望著孟達,又別過頭去,默不作答。
孟達看著霍泠兒,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追問,只是拍拍她的被子,說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再睡會兒吧!待會兒我藥煎好了再叫你。」
孟達說完話就離開房間,霍泠兒則獨自望著屋頂,想了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傷心與絕望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也許,孟達不該救她,該讓她躺在溪畔就這麼死去,或許才是最好的……
☆ ☆ ☆
時間過了三天,傍晚,紅霞映得山谷一片金黃,孟達快樂地哼著歌正要回家。托老天爺的福,前陣子的大雨教山裡的動物無法出外覓食,這些天放晴,一些平常難得獵到的好東西都出來了,這幾天他都是大豐收,尤其是今天,不僅腰上系滿了野雉和山兔,後頭還拖了一隻又肥又壯的鹿回來,將這些獵物賣掉,他這整個月的吃穿就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