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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娃娃

  她喊的那個「你」是誰?

  他的心口像是被人打翻了幾罈子醋一樣冒著酸意。

  因為,他看見了熟睡的初櫻臉上有著笑意。

  那笑容甜得彷彿可以擠出蜜來,就像她是見著了自己喜歡的人似的。

  原來,金天王猜她的心仍是浮動的倒沒猜錯。

  她並不是不動情,只是,她似乎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

  心裡又是酸又是澀,又是悶又是妒,一時之間,他突然好想將她搖醒,問清楚那個可惡的傢伙到底是誰。

  「別走……」初櫻突然掉下了眼淚。

  她的淚,在枝椏間的日光映照下顯得晶瑩剔透。

  一個衝動冒起,他控制不了自己,湊上前去舔去她的淚水。

  她的淚不但不鹹,還甜沁如蜜。

  唉,光眼淚就這麼好吃了,天知道她身上其他的部位又會是如何的香甜可口?

  她的淚讓他心疼,也讓他嫉妒。

  他嫉妒著那個在她夢裡讓她掉眼淚的傢伙。

  舔去淚水,見她仍未醒轉,他再也控制不住想親吻她的念頭。

  管他這會兒是人是狗,反正他就是想要偷香,不過得小心點兒,可千萬別將她給弄醒了才好,

  悄悄移近,就在他的唇瓣要觸著她的時候,蟠桃園外傳來了細細的噓聲。

  「噓!噓!噓噓噓!」

  噓什麼啦!敖任沒打算理會,只想繼續準備做的事,可是那聲音並不讓他如願。

  「嘿!嘿!嘿嘿嘿!」

  嘿什麼嘿呀,沒看見他正在辦正事嗎?

  雖是這麼想著,但那原有的寧靜氛圍已被打破,他只好很不開心地怒轉過頭去。

  園外正是他的最佳損友金天王。

  不但出聲喊,這會兒金天王更是向他猛招手。

  敖任不開心地走到蟠桃園外。

  「你到底要幹嘛?」

  「還好我跟了來。」金天王低聲道,「你呀!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親她的嘴,互換了彼此的氣味。」

  「為什麼?」

  「因為那樣一來,你就再也變不回原形了。」

  「什麼?」敖任瞇起眼睛。「你這算什麼天王嘛,法術還真是夠差勁!」

  金天王無所謂地呵呵笑著。「還敢說我?至少我法術高過於你這整日無所事事的浪龍。」

  好傢伙!這一杖子打下,敖任沒敢再抱怨了。

  「你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做什麼?」

  「來提醒你該回去囉,那只真正的三頭神獒就快醒了。」

  「拜託,你就不能讓它昏睡得久一點嗎?」

  「是可以啦,只是我怕藥下得太重把它給毒死了,到時候我可扛不起毒斃西王母愛犬的罪名。」

  「真的得走啦?」敖任轉過頭,不捨地瞧了眼那還在睡夢中的小小花仙。

  「真的。」金天王說得毫不猶豫。

  「那你等會兒,我先去幫她找條毯子蓋一下,樹下風大,我怕她著涼。」

  「我的天,好個浪龍情聖呀!」金天王哼笑道,眼裡淨是嘲弄。「老弟,你還真是整個人都變了呢。」

  沒空搭理對方,敖任只將心思放在初櫻身上。

  「成!你去照顧你的櫻花小仙,而我,就乘機去偷幾個蟠桃先過個癮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小子,原先親近小花仙不也是為了偷桃子?

  「不行就是不行。」

  「嘿,你當我不明白?你是怕蟠桃少了,西王母怪罪下來,這小丫頭會有麻煩吧?」

  敖任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擺出三頭神獒的兇惡表情。

  「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啦,真掃興。你呀,沉淪啦!完蛋啦!無藥可救了啦!」

  第五章

  數日後,金天王又在四大天王那兒遇上刻意前來等他的敖任。

  「老弟,你還是不肯死心?」

  「我為什麼要死心?」

  「你不是說她在夢裡惦記著一個男人嗎?」

  「就是這樣,我才更加不能死心呀!」

  「怎麼?」金天王懶懶地抬起下巴審視老友。「你想找對方打一場,上演奪愛戲碼?」

  「不管他是誰,反正他就是不該讓她在夢裡哭泣。」

  「你又知道她是在哭了,或許人家只是夢到一罐胡椒粉啊。」金天王嘻皮笑臉地道。

  「一點也不好笑!」敖任長臂一伸,揪住他的衣襟。

  「喂,幹嘛動手動腳?你不會傻到以為她夢到的人是我吧?我可以發誓這事兒真的和我沒關。」

  「她連我都沒看上,會看上你?別說笑了!我只是想要你幫個忙而已。」

  「『請』人幫忙是用這種態度嗎?」而且還出口傷人!

  「那你到底幫是不幫?」敖任終於鬆手,但語氣還是很差。

  金天王長長地歎了口氣。秀才遇到兵,有理沒理都講不清的,千萬不要試圖和一個身陷情網的男人講道理。

  「你想要我怎麼幫?」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懂得『入夢術』,可以將人送到對方的夢裡去,弄清楚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所以呢?」

  「所以我要你幫我進入初櫻的夢裡。」

  可是這入夢術要是一個沒弄妥,對方若是突然被嚇醒,那可是會讓入夢的不速之客一輩子長困夢土,回不了魂的耶。

  金天王好心的勸語剛來到舌尖,又被吞回肚裡去了。

  算了,他懶得再囉唆,與其被煩死,不如讓這條固執的浪龍困死在那小花仙的夢裡吧。

  ☆☆☆☆☆☆☆☆☆☆  ☆☆☆☆☆☆☆☆☆☆

  夢土。

  初櫻的夢中,響著占風鐸的清音。

  占風鐸原是得靠風才能有聲響的,而在她的夢裡,梵音與佛唱是她的風。

  「闢地開天幾萬秋,沉淪孽海任飄流。貪貪吝吝無廉恥,詐詐欺欺沒愧羞。轉變人身須猛省,輪迴獸體未知修。世間儘是迷魂陣,堅念執信切莫愁。」

  梵音是輕柔的,敖任卻聽得頭疼。這丫頭怎麼連在夢裡都沒忘了唸經呀!

  「天堂地獄兩絕境,升降全憑自己修。紅塵聲色迷真道,堪歡善信上慈舟。妄追幻境難登岸,識透玄機易出頭。速速修真行正道,脫卻輪迴了死生。」

  好悶呀!她夢裡怎麼淨是這些無聊的玩意兒?

  下回再來,他非得帶些鑼鈸、大鼓什麼的將她敲醒不可。

  喔,不行、不行,他倒忘了,她若是突然被驚醒,那他可真要慘了。

  無計可施,敖任只好低頭向前跑,不多時,終於將那些梵音佛唱都拋在身後,接著,煙霧一層層向兩旁退開,他乍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山谷。

  瞧那瀰漫的淡淡霧氣,以及週遭林木的氣味兒,他可以肯定這是人間的山谷,而非天界所在。

  所以,這是初櫻在被西王母欽點為弟子前所居住的地方囉?

  一入山谷,那兒有座沙洲,上頭遍生蘆荻,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彷彿銀色世界。

  山谷旁則是許多高大的扁柏,濃蔭覆地,十分清幽。

  這麼僻靜清雅之地,也難怪會孕育出花妖了。

  敖任開始四處找尋著。

  一條溪流自山谷上方傾洩而下,水流湍急。

  他沿著溪流來到谷頂,綠波粼粼,橫跨於溪水之上有座糯米古橋。

  谷底是幽幽深潭,然而山谷上方景致秀麗,還有幢碧瓦朱牆的小小寺廟。

  那座寺廟雖和谷底相隔甚遠,但暮鼓晨鐘、禮佛誦經的清音仍能悠悠地傳到山谷裡。

  橋後方的水流往山谷下驟落,形成了一個大瀑布。

  這條溪流出谷後,又匯聚了幾條河,將於百里之外流進東海裡去。

  敖任這麼想著,至於為什麼能夠如此確定,他也說不上來。

  好美的地方,可說是人間仙境,然而小小的初櫻哪!你究竟在哪裡?

  才這麼想,敖任就在瀑布另一頭的山壁上發現了他想找的東西。

  那是一株意外地生長在懸崖峭壁石縫間的櫻,綻放著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粉白色小花。

  櫻,本就是孤冷而絕傲的,但這株櫻也未免太過孤單了吧?

  在她周圍數百尺內,別說飛禽走獸,就是連個和她同屬花籍的伴兒都沒有,也難怪初櫻會那麼不善於與他人相處了。

  孤零零地生長在絕壁上的花兒看來有些寂寞,但那不斷往上伸的枝椏卻充滿生氣,讓他印象深刻。

  接著,他在花瓣上瞧見了他要找的人,那是她的原貌,一個小小的花妖。

  那盤腿坐在花瓣間,翹首望天的小花妖,蔥管兒似的挺鼻,嫣嫩的唇瓣,以及那櫻花瓣兒似的眉眼,正是讓他心跳加速的初櫻哪。

  只是,這會兒的初櫻是絕艷而無瑕的,她的臉頰上並沒有那道難看的,五爪般的斑疣。

  敖任蹙眉想著,所以她臉上的斑疣並不是天生的,並不是老天沒長眼睛的囉?

  光是遙遙瞧著那美麗的小花妖,他已經十分快活,但一會兒後,他已不再僅以遙望為滿足,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縱使只是在她的夢境裡。

  他輕躍起身,並且非常輕易地便變得同她一般大小,然後落坐在花瓣兒上。

  既是夢,又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呢?

  「嗨!」

  敖任端出自信是生平最好看的俊魅笑容,只盼一舉擄下夢中佳人的心。

  這一招是金天王慣用的,他曾得意地說,當女人醒來時,發現她曾在夢裡見過你,且微微心動,那種感覺可要遠勝過你平時的慇勤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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