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肯抬眼正視敖任,「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想了想,點點頭,「都是真的。」
「所以……」她幽然歎息。「你現在應該明白我不想去蟠桃園的原因了。」
「你在擔心什麼?你怕我會用曾施過的小恩小惠來脅迫你為了我改變自己的決定,放棄自己的信念?」難道她還不能從他的言行中瞭解他的心意?
「如果我真的是這麼想,也許我就不會怕看見你了。」她萬般無奈的說。
她的一句話讓他神魂激盪,她的意思是,她也是非常在乎他囉?他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夠強抑住想捉住她柔荑的衝動。
「你放心地來吧,我不會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的,我只是想要天天看得到你而已。」
「或許……」初櫻似是自言自語,「我該和娘娘說一聲,將蟠桃園交給別的仙子打理了。」
「我不要!」他壓低嗓子,憤怒地抗議。
「為什麼不要?你不是說要成全我嗎?」
「成全是一回事,但在一處工作,我才能常常看見你啊。」
「看見了又能如何?」她別開視線,不想去看他那灼熱的眼神,「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我不管!」他發火了,「我就是想要看著你,僅僅如此而已!」
真的僅僅如此而已嗎?他嘴裡這麼說,其實兩人都同樣不敢肯定。
這樣的說法,只是一種藉口吧。
他強烈的蠻橫的語氣使得初櫻不得不凝眸和他對視。
她突然想起了那曾癡等在絕谷中的一抹花靈。
曾經,她也是這麼認為的,也想著只要能遙遠地、偶爾看見他就滿足了,而現在,卻是他說著同樣的話。
一個還債,一個欠債,生生世世糾纏不離,如此可怕的因果關係,得要幾世的歲月才能夠償清呀?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纏,有愛、有怨,有無奈、有委屈,還有濃濃的相思與傾慕,激出的火花燦爛得教人心悸。
他固執的視線不肯移開,最後是她狼狽地起身快步離去。
見她又逃避,敖任伸手欲拉住她,可是除了一掌的空氣,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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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幫我一次。」
這是事隔月餘後,金天王來探訪時,敖任出口的第一句話。
盯著眼前那為情所困而神情憔悴的老友,金天王猛揉眼睛。
「幹嘛?你上回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成全那丫頭了嗎?」
「我是願意成全她,但她不能夠躲著不見我呀!」
「哪有人成全得這麼不甘不願又拖泥帶水的?所謂成全,本來就是要放手嘛!」
「都是你!如果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會躲躲藏藏不肯見我了,而如果她還願意見我,那我也就可以不在乎地同意成全她了。」
「這是歪理、謬論,我跟她先說清楚了,這樣子大家日後才不會後悔啊。」
「你跟她說清楚卻是害了我,我已經好久好久沒看見她了,我要見她!你懂了嗎?」敖任怒吼。
「好啦、好啦!別這麼鬼吼鬼叫的嚇死人啦,我錯、我錯,都是我的錯,那你現在到底還要我幫你什麼嘛?」
「教我入夢術。」
嗄?還沒玩夠呀?
「我不但要學入夢術,還要學引夢術,就是你說的那種可以將別人的神魂引進自己夢裡的法術。」
什麼?居然跟他要求這麼多,那不是將他的絕活兒全學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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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這裡是什麼地方?
初櫻雙手環胸,直打著哆嗦。
她不是正在睡覺嗎?為什麼睡著睡著,竟會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娘娘曾說過,參禪入定時偶爾會因意念不堅而靈魂出竅,但她並非入定,只是在睡覺呀!
「初櫻!」
乍聞聲響,她全身僵硬。
怎麼會?他怎麼也會在這裡?
她開始左顧右盼尋找掩蔽物,卻失望地發現在這個漆黑的空間裡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
「別想再躲了,在我的夢裡,你是找不到地方躲藏的。」
「你的夢裡?」
她急轉過身,看見了立在一圈光暈中的敖任,而驟然間她身上也灑下了一片銀色光影,漆黑的空間裡似乎只剩他和她是存在著的。
「所以現在我們只是剛好都在作夢?」她吁了口氣。夢都是假的,所以醒了之後就沒事了。
「不,這個夢是不同的,因為你的神魂已進入我的夢裡,在別人看來,或許這只能算是個虛夢,但對我們而言它卻是全然真實的。你要不要試試,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我的體溫、心跳,也可以碰觸得到我的軀體和我的氣息。」
她紅了臉,別開視線,「呿!誰要試這個了,還有,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
他笑了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那麼久沒見到我,肯定是十分惦記著我的。」
「胡說!你再不說清楚,我要走了。」
「你走不成的,這是我的夢,主宰的人是我。好吧,我承認,是我去向金天王學了引夢術,將你勾過來的。」
「你?你勾我過來做什麼?」惱火讓初櫻暫忘了要躲避他的決定,雙手扠腰怒聲質問。
「誰教你白天淨躲著我。」
「躲你是因為不想看見你!你還不懂嗎?」
「我懂,只是,」他笑得苦澀,「我是真的很想見你啊。」
「好吧,現在你已經如願見到了,總可以放我走了吧?」
「還不行。」
他火熱的雙瞳注視著她,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為什麼不行?」她左顧右盼,想找地方躲起來。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的,初櫻。」
「沒大沒小,不用喊師姊了嗎?」她罵了聲,紅著臉退了好幾步。
「我不想連在自己的夢裡都還戴著我不想戴上的假面具。」他深深睇視著她。「我甚至連初櫻都不想喊,我想喊的是,櫻櫻。」
她摀住耳朵,轉過身跺著腳。
「瞎鬧!人家真的要走了啦!」
「別走!」
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捉住她,且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她一把摟緊了箝制在懷裡。
這真的只是夢嗎?好可怕的法術!初櫻一邊掙扎一邊心悸地想。
因為她居然可以感覺到他胸口那強烈的心跳,感受到他那肌肉賁張的臂膀,甚至可以嗅得到他男性的氣息。
這樣的恐懼讓她掙得更厲害了。
「別這樣!櫻櫻,我不想弄疼了你。」
「不想就快放手哇!」
「我放不開呀!」
他摟緊她,將臉埋進她瀑布似的青絲間,汲取著她的香氣,壓抑的嗓音裡有著深沉的痛苦。
「櫻櫻,我是說真的,我放不開呀!白天裡可以、人前可以、蟠桃園裡可以,可是你行行好,別要求我連在自己的夢裡都不能這樣恣意地將你摟進懷裡,天知道我有多麼想要這麼做!」
初櫻不再掙扎。
她的眼睛裡悄悄地泛起淚霧,為了他那強烈而灼熱的話語及痛楚。
她怎麼忍心見他受苦?他是她最愛的小青龍呀!
「你確定……」她在他懷中小聲地問,「這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他點點頭,臉仍埋在她的發間,貪戀著她身上的淡淡櫻香。
「你確定這只是我們的神魂互相接觸,與真實的身軀無關,與現實中的一切無關,而且別人都看不到,都進不來?」
他輕輕地歎息。「真的是誰也進不來的,除非你故意讓我在夢裡想起那個人來。」
王母娘娘的峻臉浮上初櫻腦際,她蒼白著小臉趕緊用力甩頭。
「不許說、不許提也不許想,除了我,你誰也別再想了。」
「好,我答應你!」他笑了,從言語間聽出了她的軟化。她的心裡畢竟也是有他的吧。
「那麼,現在離天亮還有多久?」
「兩個時辰。」
「那你不會打算就這麼一直摟著我不放吧?我都快要窒息了。」
「你不會偷跑?」他的聲音裡含著遲疑。
她有些沒好氣地道:「夢是你的,主子是你,我還能夠跑到哪兒去?」
他鬆了口氣,也總算肯放開她,但他的手依舊不肯從她身上移開。
既已應允了他要留下,那就等於承認自己的感情了,初櫻歎口氣,不再堅持,索性全由了他,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反正這只是個夢而已。
「敖師弟……」
她才開口,他一伸手便敲了下她的額心。
「疼哪!」她嬌聲抱怨道。
「誰要你說錯話了。」
「哪兒錯了?我不都這麼喊你的嗎?」她心裡滿是不服氣。
「在我的夢裡我是王,所以我不許。」
「霸道!」她皺皺鼻子,卻開心地笑了。
因為在心底,她其實是寧可見他這樣勝過平時的拘謹守禮,畢竟這個樣子的他才真正是她最愛戀的霸氣小青龍呀!
「我就是霸道怎麼樣?從現在起,只要你喊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懲罰?」她瞇瞇眸子瞧著他,「打手板嗎?」
「比那更慘!」他邪邪地壞笑。
「是嗎?」她送了個挑戰的眼神給他,並抬高下巴。「那我倒想瞧瞧你敢怎麼罰我,敖、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