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就那個……上次我做的菜嘛,其實那根本不是我做的,我是叫外賣的,也就是說,我上烹飪課學做菜是假的。到現在……我還是連一樣菜也煮不出來……」她愈說愈覺得慚愧,最後頭也低了下去。
原來她還計劃他上次回上海後,真的要好好去學做菜,以備他下回回來可以派得上用場。哪知想學的念頭一拖再拖,始終付諸不了行動,終於拖到今日他人都回來了,她還是……沒有改變。
她的話讓何文賢沉落的心立刻又跳躍了起來。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他還以為……
譚郁嫻抬起了頭,對上他如釋重負的眼眸,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是這個反應?
「文賢,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聽到了,聽到了。」他激動得趕忙應答。「你不用自責嘛,我說過學菜要慢慢來,不可能馬上就會的。」
「可是,我騙了你……」她覺得這才是重點。
「你也是為了讓我高興啊,是不是?」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
「不生氣。」
「你真好。」她燦然一笑,隨即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不用買消夜了,剛剛我已經吃過了。」
「喔,好。」
譚郁嫻進入臥房後,他輕輕撫過被親吻的地方。以往,他只有幸福兩個字可言,如今,他的感覺不再是那麼單純了……
* * *
夜半。
譚郁嫻睡得極度不安穩,半夢半醒的,睡著了也是淺眠,現實和夢境之間,似乎拉得很近,近到她甚至覺得自己一直是醒著,從未合過眼……
突然,她看見一隻手探上了她胸部、腹部,接著往下游移,來到了她的大腿內側……真實得教她貼近了那股撩人慾火的溫度,愈來愈高,燒得她幾乎嚶嚀出聲……
不對!她猛然睜開眼,這不是夢!而是……她立刻翻轉起身,扭開了床頭櫃上的燈,拉緊了棉被,往床沿靠去,戒備的眼神看向他——她的丈夫,何文賢。
何文賢也坐起身,她的這個舉動,讓他的眼中憑添了無限哀傷,直勾勾的回望著她。
「郁嫻,你……難道你不願意讓我碰你?」
「不,不是這樣的……」她慌亂的搖著頭,一手支著額,似乎陷入了雜亂無措的狀態,囁嚅地回道:「我只是……被你嚇了一跳,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她的確是被嚇了一跳,他從來不曾這樣毫無預警的欺上她的身,這是第一次。
「對不起,我一時情不自禁,我真的很想要你……」
「可是,你以前都會事先問過我的,這次怎麼突然……」她已漸能平復剛剛突來的驚嚇了。
「可能潛意識作祟吧,怕今天如果不要了你,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語畢,他苦苦的笑了起來。
他從來不曾講過這麼露骨的話,他想,真的是怕了她再也不會屬於他了。
「你在講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講什麼,算了,別理我。我睡不著,我到客廳看電視去,你睡吧。」一說完,他就爬下了床,欲往門外走。
「文賢!」譚郁嫻在他還沒出門口的時候叫住了他。
他怔然的回頭。
「你今天……沒戴那個吧?」
「啊?什麼?」
「保險套啊?!
「喔,沒有,臨時沒有準備。」
她有鬆了口氣的感覺。「我們不是說好暫時不要小孩的嗎?所以改天吧,等你有準備的時候,我們再……」
「喔……」他清楚她的意思,心裡稍微好過了點。「那我出去了,你睡吧。」他輕輕的將門帶上。
門一關上,譚郁嫻立刻全身鬆懈了下來,整個人往後一仰,萬種頭緒無從釐清。
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會恐懼丈夫的碰觸?
而文賢又怎麼了?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來……那樣的話?該不會是……她驀然一驚,心裡隱約覺得文賢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就算不知道,想必也有所懷疑……
怎麼辦!這婚外情還要玩下去嗎!常理來說,是該結束了。可是,她愛李安裕啊,她捨不得離開他!沒了他,她的人生還剩下什麼?她想不出來……
* * *
一整個晚上,譚郁嫻都沒能好好睡個覺。
可是第二天,她還是得打起精神到公司上班。才接近公司大門,還沒踏進去,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
「譚小姐。」一個柔弱的女聲。
她循聲回頭,意外地發現叫她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李安裕的老婆——宋愉,這個她只見過一次,卻永遠也忘不掉的女人。
「你……是李太太?」她雖非常的震驚,卻也依然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冷靜。
「你記性真好。」宋愉溫和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這麼唐突的來找你。」
該來的還是來了,譚郁嫻想。不過,她真的沒預料到她會來找她,她以為她該是終其一生也不會發現的,那樣看似不問世事的女人,居然還是這麼快就……
「沒關係,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覺得她是多此一問,答案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和你聊聊……關於我先生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撥點時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
「現在?」
「對不起,我知道你要上班,可是……」
「不,沒關係,我可以外出。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打個卡、交代一聲,我們就可以走了。」
「真的?謝謝了。」
半個小時後,兩個女人面對面坐在咖啡店內。拜流行文化所賜,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興起,讓她們得以在一大早還有這麼優雅的談話空間。
譚郁嫻面對她,心裡竟有說不出來的冷靜。不知為何,她會對自己的丈夫感到抱歉、內疚,對她卻不會。
可能是心底深處真的認為自己強過她太多,她根本配不上李安裕那樣優秀的男人吧,自然也無所謂的罪惡感了。
「譚小姐,我知道因為買賣房子的關係,你和我先生見過好幾次面,應該……也有某種程度的交情吧?」她的開場白很直接。
譚郁嫻不語,微點了下頭,她不敢說得太多,因為她話中的意思……似乎和自己以為的不是那麼吻合。
「你最近有和他再見過面嗎?」宋愉急切地問道。
「沒有。」譚郁嫻答得斬釘截鐵又迅速。
「是嗎?」宋愉顯得很失望。「那你一定不知道了。」
「知道什麼?」
「是這樣的,我懷疑……我的老公可能有外遇了,他背著我,偷偷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宋愉眼角泛著淚光,眼看就要奪眶而出了……
譚郁嫻深呼吸了一下,釋放出一直悶藏在心中的那一股氣。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她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說這些呢?她不懂。
「你怎麼會知道?有證據嗎?」她「關心」地問道。
宋愉搖晃著頭。「沒有,我是猜的,最近他的應酬變多了,很少回家吃晚飯,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女人真是敏感的動物,她想。
「這也不代表他有外遇啊,應酬變多了……這算不上是反常,也許是他的生意愈做愈大了啊,是不是?」譚郁嫻試圖開導她。為她,也是為了自己。
「不,我不認為是這樣,有時候他回來,身上還有女人的香水味,而且每次味道都一樣,一定就是他外面的女人擦的,才會這麼固定。」
聞言,譚郁嫻將身體縮了縮,有點想將面前那杯白開水倒在自己身上的衝動。
「這也不代表什麼啊,很有可能是客戶,你知道有些合作案不是一次就能談成的,總要一談再談,你懂嗎?」她不會忘記她曾經是個很稱職的代理商。
「可是我還是不相信……幾個月了,不可能談那麼久吧?而且,也只有男人才會約男人出去談公事,順道喝喝花酒,哪有女人會和男人在外面談公事的道理呢?真是有的話,也是有問題了……嗚……」
宋愉放肆的哭了起來,淚水就像打開水閘的水庫奔流而出,洶湧澎湃地一發不可收拾。
「別哭了,別哭了。」譚郁嫻見狀,立刻掏出面紙遞給她,迭聲安慰:「事情一定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凡事都要講證據,也許是你自己多心了,在那自己嚇自己……」
這世界一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了。
老婆哭訴老公在外有了女人,而這個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竟然還反過來安慰這個老婆。她有這個資格嗎?在她面前,自己其實是不折不扣的狡猾狐狸精……
宋愉哭了一會,慢慢的止住淚了,抬起頭來,歉然地看著她說:「很對不起,我不該來找你的,畢竟我們只見過一次面,根本都不熟。可是,我又沒有其他的朋友,有些話無人可訴,憋在心裡很難過……」
「沒關係,你就把我當朋友,我不是說過嗎?我對你一見如故。」愈說,她愈覺得自己卑鄙無恥。
「謝謝。其實我會認為我老公在外面有女人,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原因。」